"妈要搬过来住。"苏敏手里的碗掉了。"什么时候的事？""上周说的。

"陈磊低着头扒饭，"老房子拆迁，没地方住了。""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商量什么？

"陈磊抬头看她，"那是我爸妈。"苏敏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六岁的儿子小宇在客厅看电视，动画片的声音传过来，很吵。"什么时候搬？""明天。

"苏敏愣住了。"这么急？""拆迁队催得紧。"陈磊放下筷子，"房子已经断水断电了。

"苏敏看着地上的碎碗，蹲下去捡。手被划了一道口子，血珠冒出来。第二天，

公婆拎着大包小包进了门。婆婆张秀兰六十五岁，头发染得黑亮，穿着一身新衣服。

公公陈德发六十八岁，拄着拐杖，腿脚不太好。"妈，爸，这边请。"陈磊殷勤地接过行李。

苏敏站在一边，挤出一个笑容。"亲家母，辛苦你们了。"张秀兰看了眼苏敏，

"这房子有点小啊。"苏敏的笑容僵在脸上。这套房子九十平，两室一厅，

是她和陈磊结婚时买的，首付是她出的。"妈，凑合住住。"陈磊说，

"等以后有钱了换大的。""小磊啊，你弟弟家那房子可不小。"张秀兰叹了口气，

"一百八十平，带电梯。"苏敏没说话，去收拾次卧。小宇的房间要腾出来给爷爷奶奶住，

小宇以后跟他们挤主卧。苏敏把小宇的玩具一件件往外搬，心里堵得慌。晚上，

她帮婆婆整理行李。一个旧皮箱，拉链有点卡。"妈，这箱子我来。"苏敏说。"行，

你弄吧。"张秀兰躺在床上，"累死我了。"苏敏打开箱子，里面是些旧衣服，

叠得整整齐齐。她往下翻，手指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是个文件袋，夹在衣服夹层里。

苏敏犹豫了一下，抽出来。牛皮纸袋，封口没粘。她往里看了一眼。一份文件，

抬头写着：财产分配协议。一、苏敏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下意识看了眼门口，

张秀兰已经闭上眼睛，似乎睡着了。苏敏把文件抽出来一点，

看到第一行字："甲方：陈德发、张秀兰""乙方：陈浩"陈浩，是小叔子的名字。

她继续往下看："经甲乙双方协商一致，

计人民币叁佰捌拾万元整（¥3,800,000）全部赠与乙方……"苏敏的手抖了一下。

三百八十万？全部给陈浩？她记得公婆老房子的位置，在市中心，老城区改造，

拆迁款应该不少。但她从没想过会有这么多。而且——全给小叔子了？那他们呢？

陈磊是家里老大，结婚八年，这些年逢年过节孝敬公婆，婆婆生病他们出钱，

公公住院他们陪护。一分钱都没有？苏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往下看。

"乙方承诺将上述款项用于购置房产及车辆……""甲方保留居住权……"后面还有字，

但苏敏的手开始发抖，看不清了。"苏敏？"张秀兰的声音突然响起。苏敏吓了一跳，

赶紧把文件塞回去。"妈，怎么了？""水，给我倒杯水。""好，我去倒。"苏敏站起来，

腿有点软。她走到厨房，倒了杯温水，站在灶台前缓了好久。三百八十万。全给小叔子。

然后公婆搬来她家住。她突然觉得很可笑。"苏敏，水呢？"张秀兰在里屋喊。"来了！

"苏敏端着水进去，脸上重新挂上笑容。"妈，您慢点喝。"张秀兰接过杯子，喝了两口，

又躺下了。"明天早上我想喝小米粥，你早点起来熬。""好。""还有，

我和你爸睡不惯软床，你去买个硬床垫。""好。""对了，你们家那个马桶太矮了，

蹲着不舒服，换个高的。"苏敏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肉里。"好，妈，我明天就去买。

"她退出房间，轻轻关上门。走廊里，她靠着墙，闭上眼睛。陈磊从客厅走过来。"睡了？

""嗯。""辛苦你了。"陈磊拍拍她的肩膀，"妈就这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苏敏看着他。"陈磊，爸妈拆迁的事，你知道多少？""什么？""拆迁款，有多少？

"陈磊愣了一下，目光躲闪。"不太清楚，妈没跟我说。"苏敏盯着他。"你确定？

""真不知道。"陈磊转移话题，"走吧，睡觉了，明天还得上班。"他走进卧室，

苏敏站在原地没动。她知道陈磊在说谎。结婚八年，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他说谎的时候，

眼睛会往左上方看。刚才他看了。苏敏深吸一口气，也进了卧室。躺在床上，

小宇在她和陈磊中间，已经睡着了。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三百八十万。

小叔子陈浩结婚才两年，婚房是公婆给买的，首付六十万。婚车也是公婆给买的，二十万。

她和陈磊结婚的时候呢？婆婆给了五万块钱，说是"意思意思"。首付是她自己攒的，

房贷是她和陈磊一起还的。现在，公婆把三百八十万全给了小儿子，然后搬来跟他们住。

凭什么？苏敏翻了个身，背对着陈磊。她决定，先不动声色。等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第二天一早，苏敏五点就起来熬小米粥。七点，全家人坐在餐桌前。"这粥熬得不错。

"陈德发喝了一口，难得夸了句。"是啊，苏敏手艺好。"张秀兰也点头，然后话锋一转，

"就是米放少了，不够稠。"苏敏没说话，低头给小宇喂饭。"妈，今天我去买床垫。

"陈磊说。"买个好的，别心疼钱。"张秀兰说，"对了，小磊，你弟弟昨天给我发消息了。

""哦？说什么？""他提车了。"张秀兰脸上露出笑容，"五十万的，进口的。

"苏敏的筷子停了一下。"五十万？""是啊，小浩有出息。"张秀兰得意地说，

"他媳妇发了朋友圈，可气派了。"苏敏放下筷子。"妈，小叔子买车的钱，

是他自己赚的吗？"张秀兰愣了一下，脸色变了。"你什么意思？""没什么，

就是随便问问。""小浩做生意的，赚得多，怎么，你眼红啊？"苏敏笑了笑，没接话。

陈磊在桌下踢了她一脚，使了个眼色。苏敏站起来，收拾碗筷。"妈，您慢慢吃，

我上班去了。"她拎起包，出了门。地铁上，她打开微信，找到小叔子媳妇王娜的朋友圈。

最新一条，发在昨晚十一点：一张崭新的黑色轿车照片，车头对着镜头，车标闪闪发亮。

配文是：谢谢老公，爱你哦~下面是一溜点赞和评论。有人问：这得多少钱啊？

王娜回复：五十万左右吧，不贵~苏敏往下翻。三天前，王娜又发了一条：一张别墅的照片，

外观欧式，有个小院子。配文是：新家装修终于完工了，一百八十平，

够我和宝贝住啦~苏敏握紧了手机。一百八十平的别墅。五十万的车。加上之前的婚房，

这些钱加起来……远不止三百八十万。所以，公婆不只给了拆迁款，还给了更多？

苏敏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她需要更多证据。二、公婆住进来的第一周，苏敏差点崩溃。

每天早上五点，她要起来熬粥。晚上下班回家，还要做四菜一汤。洗碗、拖地、洗衣服，

全是她的活。婆婆张秀兰一天到晚躺在床上看电视，时不时喊苏敏端茶倒水。

公公陈德发腿脚不好，每天早上六点准时起来在客厅打太极，震得楼下邻居来敲门投诉。

小宇跟爸妈挤在主卧，晚上睡不好，白天上课打瞌睡，老师打电话来说了两次。

苏敏的黑眼圈越来越重。这天晚饭，她做了四个菜：红烧肉、清炒时蔬、番茄炒蛋、炖豆腐。

张秀兰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皱起眉头。"苏敏，这肉怎么这么咸？""妈，

我按平时的量放的。""你平时做的也咸。"张秀兰把筷子放下，"你是不是故意的？

"苏敏深吸一口气。"妈，我不是故意的。""那你下次注意点。"张秀兰看了眼陈德发，

"你爸有高血压，吃太咸不行。""好，我下次少放点。"陈磊在旁边打圆场："妈，

苏敏上了一天班，够累的了，您别太苛责。""我这叫苛责？"张秀兰脸拉下来了，

"我说两句都不行？她嫁到我们老陈家，伺候公婆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苏敏握着筷子的手在发抖。"妈，您说得对。"她低下头，继续吃饭。饭后，

张秀兰躺在床上刷手机，突然叫起来："老头子，你快来看！"陈德发拄着拐杖进去，

苏敏在厨房洗碗，竖起耳朵听着。"小浩他们去马尔代夫了！"张秀兰的声音很兴奋，

"你看这照片，海多蓝啊！""年轻人，会享受。"陈德发说。"可不是嘛，

小浩那媳妇命好，嫁给小浩享福。"张秀兰叹了口气，"不像咱们，跟着老大受苦。

"苏敏手里的碗差点掉进水池。跟着老大受苦？你儿子陈磊每月工资一万二，

我每月工资一万八。这个家的房贷、车贷、孩子的学费，哪一样不是我们两口子在扛？

你们住进来，水电费涨了一倍，买菜钱涨了一倍，我每个月还要给你们零花钱。这叫受苦？

那你三百八十万给的那个小儿子，怎么不让你去享福？苏敏把碗摔进水池里，哗啦一声。

"苏敏？怎么了？"陈磊从客厅探进头。"没事，碗滑了。"苏敏擦干手，拿出手机。

她打开小叔子媳妇王娜的朋友圈。果然，新发了一条：蓝天白云，碧海银沙，

王娜穿着比基尼站在海边，配文是：马尔代夫真的太美了！定位：马尔代夫四季度假村。

苏敏搜了一下，这个酒店一晚上两万块。照片背景里，还有小叔子陈浩，正在潜水。

苏敏往下翻评论。有人说：羡慕啊，这酒店好贵！王娜回复：老公给订的，我没问多少钱，

反正他说不心疼~苏敏冷笑了一声。不心疼？那是因为钱不是他自己赚的。她收起手机，

走进卧室。陈磊坐在床边，正在给小宇讲故事。"陈磊，出来一下。"两人走到阳台。

"什么事？"苏敏看着他。"你弟弟去马尔代夫了，你知道吗？""知道啊，

王娜发朋友圈了。"陈磊有点心虚，"他们年轻，出去玩玩。""年轻？他今年三十二，

比你小两岁而已。"苏敏说，"陈磊，他拿着咱爸妈三百八十万去度假，

咱爸妈在咱们家住着，这事你觉得正常吗？"陈磊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三百八十万的事？

"苏敏看着他。"原来你早就知道。"陈磊的脸白了。"我……妈跟我说过……""说什么？

""说……钱是暂时放小浩那儿的，以后会给我们的。""以后是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陈磊。"苏敏一字一句地说，"你弟弟拿那笔钱买了房，买了车，

现在还在马尔代夫度假。那笔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你凭什么觉得以后会给你？

"陈磊说不出话。"还有。"苏敏继续说，"我在妈行李里看到了那份财产分配协议。

白纸黑字，三百八十万全部赠与陈浩，没有你的名字。"陈磊的脸彻底白了。"苏敏，

你别冲动……""我没冲动。"苏敏很平静，"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什么？

""你是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你妈那边？"陈磊张了张嘴，没说话。"回答我。""苏敏，

他们是我爸妈……""那我呢？"苏敏的眼眶红了，"我是你老婆。这八年，

我跟你一起还房贷，一起养孩子，一起孝敬你爸妈。现在他们把钱全给了小叔子，

让我们养老，你觉得公平吗？"陈磊低下头。"我知道不公平……但能怎么办？

他们是我爸妈，我总不能赶他们走吧？"苏敏看着他，心凉了半截。"我不是让你赶他们走。

"她说，"我只是想让你，站在我这边。""苏敏……""行了。"苏敏转身走进房间，

"我知道了。"那天晚上，苏敏失眠了。躺在床上，她想了很久。陈磊指望不上。

公婆更指望不上。她只能靠自己。她拿出手机，开始记录。小叔子媳妇的朋友圈，

她一条一条截图保存。公婆说过的每一句话，她写在备忘录里。还有那份财产分配协议，

她拍了照。她要弄清楚，这三百八十万背后，到底还有什么。三、伺候公婆的第四十三天，

苏敏终于找到了突破口。那天是周六，陈磊加班，苏敏在家陪小宇写作业。

婆婆张秀兰在房间里打电话，门虚掩着。苏敏竖起耳朵。"小浩啊，

妈没别的意思……"张秀兰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苏敏还是听见了。"妈知道你忙，

但这边你哥他们，妈也不太好开口……""什么？你说什么？""三个月？

那太久了啊……""行行行，妈知道了，你们先忙吧……"电话挂了，张秀兰叹了口气。

苏敏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妈，中午想吃什么？"张秀兰抬起头，表情有点慌。"随便，

你看着做吧。"苏敏点点头，转身走了。但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小浩说三个月。

什么事要三个月？下午，趁张秀兰午睡，苏敏打开婆婆的手机。密码是小儿子的生日，

121315，她早就知道。她找到微信聊天记录，点开和陈浩的对话。消息很少，

但每一条都刺眼。陈浩：妈，我最近手头紧，房贷压力大，你们先在我哥那住着吧。

张秀兰：那我们养老怎么办？陈浩：不是还有大哥吗？长子嘛，养老天经地义。

张秀兰：可那钱都给你了……陈浩：妈你放心，等我缓过这阵子，我接你们回来。

张秀兰：那要多久？陈浩：三个月吧，最多三个月。这条消息发在一个月前。苏敏往下翻，

还有。张秀兰：小浩，你大嫂好像知道那三百八十万的事了。陈浩：知道就知道，她能怎样？

钱又不是她的。张秀兰：我怕她闹……陈浩：闹什么闹？大哥养老天经地义，她一个外人，

有什么资格说话？苏敏的手在发抖。外人？她在这个家里付出了八年，到头来是个外人？

她继续往下翻。最底下，还有一条老消息，发在半年前：张秀兰：小浩，那份协议我放好了，

不会让你哥知道的。陈浩：妈你放心，等过两年，我接你们过来住。

张秀兰：那我们老了怎么办？陈浩：不是还有大哥吗？苏敏把手机放下，深吸一口气。

原来如此。公婆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小儿子养老。他们把钱全给了陈浩，

然后理所当然地住到大儿子家来。在他们眼里，陈磊和她，不过是免费的养老院。

苏敏把聊天记录截图保存，然后把手机放回原处。她需要更多证据。比如，

那份协议的全部内容。晚上，陈磊加班回来，苏敏在客厅等他。"怎么还没睡？""等你。

"苏敏说，"陈磊，我有话问你。""什么事？""爸妈那份财产分配协议，

你见过全部内容吗？"陈磊愣了一下。"没有。""真没有？""真没有。"陈磊叹气，

"妈只说把钱给了小浩，让我别多问。""那你就不问了？"陈磊沉默。苏敏站起来。

"我告诉你我看到了什么。"她拿出手机，把婆婆和小叔子的聊天截图给他看。

陈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他说什么长子养老天经地义？""对。"苏敏说，

"还说我是外人。"陈磊攥紧了拳头。"他凭什么这么说？""凭他拿了三百八十万。

"苏敏说，"陈磊，你弟弟拿着这笔钱买房买车出国旅游，然后把爸妈甩给我们。

你觉得这公平吗？"陈磊不说话了。"我需要那份协议的全部内容。"苏敏说，

"只有第一页不够，一定还有后面的内容。""你想怎么办？""我想去公证处查一下。

"苏敏说，"如果这份协议是公证过的，那就有备案。"陈磊看着她。"苏敏，

你……""怎么？你不同意？"陈磊沉默了很久。"我同意。"他说，"我也想知道真相。

"周一，苏敏请了半天假，去了公证处。她拿出婆婆的身份证号码，

说是帮家里老人查之前做过的公证。工作人员在电脑里查了一下。"有一份，

半年前做的财产分配公证。""可以调出来看看吗？""你是本人吗？""我是儿媳。

"苏敏想了想，"老人年纪大了，有些事记不清，让我来查一下。"工作人员犹豫了一下，

看了眼苏敏。"按规定，只有当事人或律师可以调取。"苏敏的心沉了一下。

"不过……"工作人员说，"你可以申请信息公开，填个表，等审批。""要多久？

""一周左右。"苏敏填了表，离开了公证处。一周后，她收到了通知，可以去取材料了。

那天下着雨，苏敏一个人去的。她拿到那份公证书的时候，手在发抖。翻开第一页，

内容和她之前看到的一样。但第二页——她愣住了。

"乙方（陈浩）承诺：在接受上述财产赠与后，

承担甲方（陈德发、张秀兰）的全部赡养义务，

括但不限于：提供居住场所、支付医疗费用、承担日常生活照料……"苏敏的呼吸急促起来。

继续往下看："如乙方未能履行上述赡养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