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万。"江临把卡甩在办公桌上，金属边角磕出清脆的响。他没看我，

对着落地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许萦心，拿着钱，滚蛋。"我站着没动。

空气里有他惯用的雪松香水味，以前觉得清冽沉稳，现在闻着像防腐剂。"嫌少？

"他转过身，嘴角噙着讥诮，"你这种小地方爬出来的女人，五百万够买你十辈子了。

"他手指点了点桌面。"别不识抬举。"心脏像被冰锥捅了一下。又冷又麻。

但我脸上没表情。跟他三年，从秘书到女朋友，最大的长进就是学会藏起所有情绪。

尤其在江临面前。"理由。"我的声音很平。他像是听见笑话，嗤了一声。

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照片，扔过来。照片滑过光洁桌面，停在我指尖。上面的女人。长发及腰，

侧脸温婉，站在巴黎铁塔下笑。阳光镀在她身上，像自带柔光。"林雾兮。

"江临吐出这个名字时，连眼神都柔和了，"她回来了。"他顿了顿，

看我像看一块碍眼的污渍。"你该知道，你只是她的影子。"林雾兮。江临心尖上的白月光。

留学，气质，家世，样样顶尖。我只是碰巧，侧脸轮廓有三分像她。所以这三年。

他深夜醉酒抱着我喊"兮兮"。他给我买她喜欢的鸢尾花。他要求我留及腰长发。

都有了解释。影子。多贴切的词。我拿起那张银行卡。冰凉的塑料片硌着掌心。

"密码是你生日。"江临补了一句，像施舍。他以为我会哭，会闹，会求他别不要我。

毕竟所有人都觉得，我许萦心攀上江临，是祖坟冒青烟。我把卡塞进风衣口袋。动作利落。

"行。"我点头，"钱我收了。"他明显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料到我这么干脆。"还有事？

"我抬眼看他。江临皱起眉，像被冒犯："明天之前，把你东西从公寓清走。""放心，

"我拉开门，"垃圾不会多留一秒。"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江临可能出现的任何表情。

我没哭。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尤其在这种时候。走出江氏大厦。阳光刺眼。

口袋里那张卡沉甸甸的。五百万买断三年青春和真心。江临觉得是恩赐。我觉得是羞辱。

但我收了。为什么不收？我许萦心从来不做赔本买卖。感情没了，钱得攥住。

这是从小在泥潭里打滚学会的生存法则。二公寓里属于我的东西少得可怜。

江临不喜欢"多余"的痕迹。衣服大多是按他喜好置办的淑女款，

首饰是他觉得"兮兮会喜欢"的式样。我统统塞进两个大行李箱。

只带走几件自己买的舒适旧衣，和一箱子书。最后环顾这间冰冷的豪宅。水晶灯亮得晃眼。

却没有一丝烟火气。像一个精心打造的囚笼。我曾以为这里是家。真蠢。拖着箱子下楼。

司机老张等在门口，一脸欲言又止。"许**…江总吩咐送您。""不用。

"我把箱子塞进刚叫的网约车后备箱，"替我谢谢他最后的'体贴'。"车子启动。

后视镜里，老张的身影越来越小。连同那座金丝笼一起，消失在拐角。

我去了城西一家不起眼的咖啡馆。靠窗位置，苏念已经在了。她是我大学死党，

现在是小有名气的律师。也是唯一知道我所有狼狈的人。"真分了？"苏念把热美式推给我，

眼神锐利，"他提的？因为那白月光？""嗯。"我灌了一大口咖啡，苦得舌根发麻，

"五百万分手费。""操！"苏念低骂，"江临**不是东西！拿你当替身三年，

五百万就想打发？"她咬牙切齿："告他！精神损害！欺诈感情！我帮你弄他！"我摇摇头。

"没意义。"跟江临这种人打感情官司，只会把自己耗死。舆论、资源、金钱，我一样不占。

"钱我拿了。"我说，"至少不亏。"苏念盯着我，像要在我脸上烧出洞："许萦心，

你咽得下这口气？"窗外车水马龙。阳光把玻璃照得明晃晃一片。我眯起眼。"咽不下。

""但光生气没用。"我转着咖啡杯，看深褐色液体晃出漩涡。"苏念，帮我个忙。""说。

""把我名下那套小公寓挂出去。""还有，帮我查个人。""谁？""江振山。

"苏念的咖啡勺"当啷"掉在碟子上。"江…江振山？江临他爸？**真正的掌舵人？

"她声音都变了调，"萦心，你想干嘛？""不干嘛。"我扯了扯嘴角，"知己知彼。

"苏念的表情像见了鬼。"你疯了？招惹完儿子又去惹老子？江家爷俩没一个好相与的！

""放心。"我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街道，"我有分寸。"分寸？我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

但我知道。被当垃圾一样扫地出门的滋味。我尝够了。三一周后。

我搬进了离市区一小时车程的老破小。用卖公寓的钱付了首付。剩下的，加上江临那五百万，

被我分成几份。一份投入股市。一份报了顶尖商学院的短期课程。一份存死期。白天上课，

啃晦涩的商业案例。晚上复盘，研究**的发家史和财报。凌晨挤在狭小的书桌前，

对着二手市场淘来的电脑，分析K线图。困了就灌浓咖啡。胃疼得抽筋也不停。

苏念骂我自虐。"**缺钱跟我说啊！这么熬不要命了？""缺。

"我头也不抬地盯着屏幕，"但缺的不是钱，是时间。""什么时间？

""抢在江临把我踩进泥里之前，"我敲下回车键，屏幕上跳出江氏最新的收购预案，

"先爬到他够不着的地方。"苏念沉默了。半晌，她叹气："萦心，报仇不是这么报的。

""我没想报仇。"我关掉电脑，揉着酸痛的颈椎，"我只是想…换个活法。

"一个不用看人脸色的活法。一个没人能再把我当影子随意丢弃的活法。

机会来得比想象中快。商学院一次公开讲座。主讲人是金融圈传奇大佬，周牧野。讲座结束，

人群涌上去要签名合影。我收拾东西准备走。眼角余光却瞥见休息室门口一道身影。

深灰色羊绒大衣。挺拔，沉稳。侧脸的轮廓和江临有五六分像。但气质截然不同。

江临是出鞘的利刃，张扬锋利。他是入鞘的古剑，厚重内敛。江振山。他身边跟着助理，

低声说着什么。似乎在等周牧野。心脏猛地一跳。我攥紧了手里的笔记本。

几乎能听到血液冲上耳膜的声音。计划是一回事。真撞上正主是另一回事。深吸一口气。

我抱着笔记本走过去。"江董。"我停在两步之外，声音不大，但清晰。江振山转头。

目光落在我脸上。那是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锐利，深沉。带着久居上位的审视。"你是？

"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商学院学生，许萦心。"我迎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

"您刚才在讲座上提到江氏在东南亚新能源布局的风险对冲策略，我有一点不同想法，

想冒昧请教。"助理想上前拦我。江振山抬手制止。他看着我，眼神里掠过一丝兴味。"哦？

"他尾音微扬，"说说看。"我翻开笔记本，迅速调出事先分析过的数据页面。

"江氏在越南的光伏项目，当地**补贴政策存在变数，

您的团队用远期汇率合约对冲货币风险，这没错。

""但忽略了当地电网基础设施薄弱的系统风险。""一旦出现大规模电力波动或传输瓶颈，

项目收益会直接腰斩。""我建议叠加一层天气衍生品合约，锁定光照不足带来的收益损失。

""成本会增加0.8%，但能覆盖至少30%的极端收益下行风险。"语速很快。

数据精准。逻辑清晰。江振山的眼神变了。从审视变成专注。他接过我的笔记本，

手指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图表和算式。"学过量化？"他问。"自己啃过一些书。

"我实话实说，"实践不多。"他合上笔记本，递还给我。"想法有点意思。""不过，

"他话锋一转，"天气衍生品市场流动性差，定价模型不完善，

实际操作成本可能远超你的预估。""是。"我点头，"所以我附加了一个动态调整方案。

"我翻到下一页。"利用卫星云图数据和AI预测模型，对合约进行高频动态调整。

初始成本投入高，但能随着时间推移，把对冲成本压缩到比传统方案更低。

"江振山看着那页纸。看了足足半分钟。助理在旁边小声提醒："董事长，

周老那边…"江振山抬手打断他。他看向我，目光深邃。"许萦心？""是。

""留个联系方式。"他示意助理，"下周二下午，到我办公室细谈。"助理立刻递上名片。

我接过那张质地精良的卡片。**。董事长办公室。电话下面一行手写数字，

显然是私人号码。指尖微微发烫。"谢谢江董。"他微微颔首，转身走向休息室。步履沉稳。

背影如山。我捏着那张名片。像捏着一块滚烫的烙铁。手心全是汗。第一步。成了。

四周二的会面持续了一个半小时。江振山的问题刁钻务实。从模型参数设定，

到数据来源可靠性，再到极端情景下的压力测试。我准备充分。对答如流。走出江氏总部时。

夕阳把玻璃幕墙染成金色。我回望那高耸入云的大厦。几天前，

我还是被这里的主人羞辱着扫地出门的可怜虫。现在，我的方案躺在董事长的办公桌上。

苏念的电话追过来。"怎么样？没被那老狐狸生吞了吧？

""他约我明天去江氏旗下的资管公司详谈。"我钻进地铁，嘈杂的背景音盖不住心跳，

"可能是合作。""**！"苏念尖叫，"许萦心你神了！真搭上江振山了？

""搭上谈不上。"我看着地铁窗外飞速掠过的广告牌，"各取所需罢了。

"江振山欣赏我的能力和想法。而我。需要他这座山。项目推进出乎意料地快。

江振山亲自挂帅，成立了一个小型对冲基金试点我的方案。我成了核心策略顾问。

工作时间自由，权限却很高。能接触到江氏核心的部分财务数据。这位置很微妙。

离权力中心近，却又游离在体系之外。江振山用我，但也防着我。他派了心腹跟我搭档。

一个叫陈默的男人。沉默寡言，眼神像尺子，时刻丈量着我的一言一行。我毫不在意。

只专注做事。用实打实的业绩说话。三个月。试点基金跑赢了市场基准十二个百分点。

尤其在一次突发热带气旋影响越南电网时，我们的天气衍生品组合完美对冲了损失。

而江临负责的传统对冲项目，账面浮亏严重。季度董事会上。江振山当着所有高管的面，

表扬了我的团队。全程没提江临。但那份沉默，比任何批评都响亮。散会后。

我在走廊拐角"偶遇"了江临。他脸色铁青。看我的眼神像淬了毒。"许萦心，

"他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爬我爸的床了？"污秽的字眼砸过来。

带着浓重的酒气。看来董事会的闷棍打得不轻。我没退。反而迎上一步。"江总，

"我声音不高，确保只有他能听见，"自己没本事，就只会往女人裤裆里想？"他瞳孔骤缩。

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你…""我要是你，"我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现在就去查查越南项目的风控报告是谁签的字，而不是在这对着前女友撒酒疯。"说完，

我绕过他。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清脆，利落。像抽在他脸上的耳光。

身后传来压抑的咆哮和重物砸墙的声音。我没回头。爽吗？有点。但不够。

五庆功宴在江氏旗下的高端会所。江振山难得露面。他举杯，寥寥数语肯定成绩。

目光扫过我时，停留了一瞬。有赞许，也有更深的东西。我礼貌微笑。

扮演一个得力、本分的下属。席间去露台透气。初冬的夜风很冷。吹散了包厢里的浮华酒气。

身后传来脚步声。很沉稳。江振山。他递来一杯温水。"穿这么少，小心着凉。

""谢谢江董。"我接过水杯，指尖无意擦过他手背。温热的触感。他不动声色。

"临儿找过你麻烦？"他忽然问。我捧着杯子，热气氤氲了视线。"一点小摩擦。

""他心性浮躁，受不得压。"江振山看着远处城市灯火，"你做得很好。"这话像夸奖。

也像敲打。提醒我本分。"在其位，谋其事。"我垂眸。长久的沉默。只有风声呜咽。

"你很像一个人。"江振山忽然开口。声音很低。像自语。我心头一跳。不会又是替身梗吧？

"我年轻的时候，"他没看我，目光悠远，"也像你这样，一无所有，

只有一股不服输的狠劲。"我抬眼看他。他侧脸在光影里显得冷硬。但眼神深处，

有一丝罕见的疲惫。"江董说笑了。"我轻声说，"您起点比我高。"他笑了笑。很淡。

"高？"他摇头，"我二十岁带着五百块来闯这座城市，睡过天桥，吃过馊饭。"他顿了顿。

"那时候，也有人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没说话。"许萦心，

"他转向我，目光如炬，"我知道你接近我的目的。"血液瞬间冻住。露台的风似乎都停了。

他看着我骤变的脸色，却笑了。"别紧张。""有野心不是坏事。""尤其是有脑子的野心。

"他靠近一步。距离拉近。他身上沉稳的木质香调笼罩下来。"我给你平台，资源。

""你能爬多高，看你自己本事。""但有个条件。""您说。"我喉咙发干。

"别对临儿下死手。"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但毕竟是我儿子。给他留条活路。"我看着他深邃的眼睛。那里有商人的精明，父亲的复杂，

和一个上位者掌控一切的气场。"好。"我听见自己说。他满意地颔首。"还有，

"他话锋一转，"下次汇报，换掉那条蓝裙子。"我一怔。低头看身上新买的宝蓝色连衣裙。

"不适合你。"江振山淡淡道，"太刻意。你穿灰色就很好。"说完，他转身离开。

留下我站在寒冷的露台。后背一层冷汗。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知道我接近他的目的不纯。

知道我刻意模仿他亡妻的穿着偏好（那是我从陈默"无意"泄露的老照片里发现的）。

但他不说破。他在纵容。纵容一个有价值的棋子。也在驯服。我猛地灌下那杯温水。

温热的水流进胃里，却驱不散寒意。江振山。果然比江临难对付一万倍。

六项目组搬进了更高层的独立办公室。视野极好。能俯瞰大半个金融区。

江振山对我的"培养"越来越明显。重要的会议带我列席。关键的决策询问我的意见。

甚至默许我接触一些核心商业机密。陈默依旧跟着我。但眼神里的审视少了些。

多了点复杂的东西。或许是认同。我和江临的交锋不可避免。江氏竞标城北一块黄金地皮。

江临志在必得。那是他挽回董事会印象的关键一仗。我负责项目风险评估。

发现他提交的融资方案里，有份关键担保协议存在问题。担保方是一家新成立的空壳公司，

实控人是林雾兮的父亲。我拿着报告去找江振山。"董事长，"我把文件摊在他桌上，

"这个担保不具备法律效力，存在巨大风险。如果竞标成功，后续融资一旦出问题，

会牵连整个集团信誉。"江振山翻看着报告。眉头越皱越紧。"查实了？""是。

"我点开平板，调出工商信息穿透和资金流向图，"林董名下这家'盛世担保'，

注册资本一个亿，实际到账不到一千万。资金链脆弱，根本担不起百亿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