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的债务》一、崩塌的余额林哲第八次刷新银行APP时，界面终于不再显示错误代码。

余额栏跳了出来：327.84元。这个数字在视网膜上停留了三秒，然后开始扭曲、旋转。

他关掉屏幕，将脸埋进掌心。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

旁边是半碗泡了三小时早已胀成面糊的方便面，烟灰缸里堆成小山的烟蒂像一座微缩的坟墓。

手机震动，屏幕亮起。不是银行，是“借无忧”平台：“林先生，

您的50000元借款今日到期，请于24小时内处理。

滞纳金每日3%...”他机械地滑动屏幕，

下面是“快贷宝”、“应急钱包”、“信用金”...十二条未读信息，十二条绞索。

就在一周前，这些数字还只是数字，周明远拍着他的肩膀说：“小林，

钱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等资金一回流，连本带利全回来。”手机又震了，

这次是视频通话邀请。母亲的头像在闪烁，一朵模糊的荷花。林哲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

“小哲啊，吃饭了吗？”母亲的脸挤在小小的屏幕里，背景是医院惨白的墙壁。“吃了，妈。

爸怎么样了？”“今天精神好点了，能喝半碗粥。”母亲的声音压低，

“就是...王医生早上来说，那个进口药确实效果好，但医保不报，

一个疗程要一万二...”林哲感到胃部一阵抽搐。“知道了妈，我明天打过去。

一万二是吧？”“要是不方便...”“方便。”他打断母亲，声音比想象中平稳，

“我刚结了个项目尾款。爸的病要紧。”挂断电话，林哲在椅子上呆坐了很久。窗外，

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每一盏灯下大概都有一个完整的、正常的人生。而他的人生，

在三个月内被抽空了。一切都始于商学院那场讲座。周明远站在讲台上，

意大利西装剪裁合体，语调从容：“真正的投资，是投资于人和未来。”讲座结束，

周明远主动走向他：“林哲是吧？我看过你的创业计划书，有想法。

”后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几顿饭后，

周明远透露有一个“内部机会”——某新能源公司的pre-IPO轮投资。“额度很紧张，

我特意给你留了一份。三个月，至少翻倍。”林哲拿出了全部积蓄：四十二万。不够，

周明远“善意”提醒：“机会难得，可以适当用杠杆。”于是他开了七个网贷平台，

凑足一百万。合同签了，周明远还带他去看了“项目现场”——城郊一处工地，塔吊林立，

工人忙碌。周明远指着远处的厂房：“那就是我们的生产线。

”林哲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终于踩准了风口，终于要翻身了。一个月前，

他开始联系不上项目对接人。两周前，工地变成空荡荡的荒地，保安说这里从来都是烂尾楼。

一周前，警方立案，负责警官告诉他：“周明远是惯犯，手法专业，钱大概率追不回了。

”“没有办法吗？”林哲当即追问。警官叹了口气：“他的公司在法律上干干净净，

所有协议都规避了责任。你这种案子，我们今年接到第七起了。”记忆被手机**打断。

房东的号码。“小林，不好意思啊，明天新房客要来看房，你东西能不能今天搬走？

房租我也不追究了，你找个地方...”林哲安静地听完：“好，今晚搬。”他挂了电话，

环顾这间住了三年的公寓。书架上的创业类书籍还崭新，墙上挂着他和大学同学的合照，

每个人都笑得很灿烂。现在，这些都要装进三个编织袋。收拾到凌晨两点，

最后一件物品是藏在抽屉深处的相册。他翻开，看到五年前毕业典礼上的自己，戴着学士帽，

父母站在两侧，父亲的手搭在他肩上。那时候，父亲的头发还没全白。林哲合上相册，

拎起编织袋，最后一次关上这扇门。

二、深渊的回声快捷酒店的房间有股消毒水混合烟味的气息。林哲躺在床上，

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形状像一张扭曲的脸。手机屏幕亮着，搜索引擎显示：“周明远”。

最新的新闻是三天前：“青年企业家周明远向市儿童福利院捐赠一百万元”。配图中，

周明远微笑着将巨大的支票模板递给院长，西装还是那套意大利品牌。

下面的评论一片赞誉：“这才是真正的企业家精神！”“年轻有为，爱心满满！

”林哲关掉网页，手指无意识地滑动屏幕。那些催债信息还在增加，

最新的几条已经带上了威胁语气。

其中一个平台甚至发来了他通讯录里三个朋友的名字：“若再不处理，

我们将联系您的亲友协助提醒还款。”通讯录...父母...同事...林哲猛地坐起身，

汗水浸湿了廉价T恤。他可以忍受自己坠入泥潭，但无法想象父母接到催债电话的场景。

父亲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母亲的高血压...他再次点开周明远的照片，放大那张脸。

温和的笑容，自信的眼神，一丝恰到好处的皱纹彰显着成熟。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冒出来，

清晰得可怕：如果他死了。这个想法像一颗种子掉进肥沃的腐殖土，瞬间生根发芽。

如果他死了，债务链条就断了源头。如果他死了，就不会再有新的受害者。如果他死了，

父母就不会接到催债电话。

如果他死了...林哲颤抖着打开一个从未访问过的网站——暗网入口需要特殊的浏览器，

他在两小时前刚刚下载安装。深色的界面上，板块名称晦涩难懂。

他花了一小时才找到正确的论坛，

发布了一个经过加密措辞的帖子：“寻求特殊问题的永久解决方案。目标：男性，45岁，

本市。预算有限，但可提供其他形式回报。”发完帖，林哲关掉电脑，躺回床上。

窗外的天色开始泛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他刚刚跨过了一条看不见的线。四十八小时后，

回复来了。三、影子的契约“你的问题，是关于周明远吗？”林哲盯着这行加密信息，

心跳如擂鼓。他环顾四周，确认网吧角落里没有旁人注意，才颤抖着回复：“你是谁？

”“一个和你一样，被他毁掉的人。”接下来的对话在加密通道中进行，

每条信息在阅读后十秒自动销毁。对方自称“影”，

讲述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我妹妹三年前遇到周明远，他伪装成单身，

骗了她感情和二十万积蓄。妹妹发现真相后精神崩溃，去年跳楼自杀。警方认定为抑郁症，

周明远毫发无伤。”林哲问：“你怎么确定是周明远？

”“影”发来一张照片——一个年轻女孩的墓碑，死亡日期确实是去年。

接着是一份诊断书扫描件，日期在女孩死前一个月：“急性应激障碍伴重度抑郁”。

“我搜集了所有证据，”“影”写道，“但他太狡猾，法律动不了他。我只有一个选择。

”“杀了他？”“清除毒瘤。”林哲的手指悬在键盘上。理性在尖叫危险，

但另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在推动他继续。他输入：“你有什么计划？”“计划已经制定完毕。

但需要两个人执行。我观察他三个月了，摸清了他的作息规律。每周五晚，

他会在郊区别墅独自工作，那是唯一没有保镖的时候。

”“影”详细描述了别墅结构、安保漏洞、行动时间窗口。计划精确到分钟，

考虑到了各种意外情况。“你为什么找我？”林哲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因为你有最充分的动机，而且不被任何人注意。我们互相是对方的人质——如果一方被捕，

另一方也逃不掉。这是最稳固的联盟。”这句话击中了林哲。是的，

共同的罪孽是最牢固的纽带。他们约定三天后在城东废弃的纺织厂见面，最后一次确认细节。

林哲提前一小时到达，躲在断墙后观察。一个身影准时出现，全身黑色运动服，

帽子和口罩遮住面容，身形中等，看不出明显特征。“影”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

机械而冰冷：“计划很简单。我会在周五晚七点五十五分切断别墅区域的电路，

你有六分钟时间进入。他在二楼书房。完成后，拿走书房的现金和保险柜里的东西，

制造抢劫现场。”林哲接过对方递来的一个小包，打开，

里面是一副手套、一副鞋套、一张门禁卡，还有一根特制的细绳。“保险柜密码0724，

这是他母亲的生日。”“影”说，“里面有现金和金条，你全拿走。这会成为你的动机。

”林哲摸着那根绳子，冰凉的触感让他一颤。“你确定他不会反抗？

”“周五晚上他通常会喝一杯加安眠药的威士忌，为了助眠。这是他的习惯。即使没有，

以你的体格也能控制他。”最后，“影”说：“记住，这不是谋杀，是清除。

他在法律之外伤害了太多人，我们只是在做司法做不到的事。

”这句话成了林哲最后的心理支柱。他需要相信这是正义的，至少是必要的。分别时，

“影”递给他一个一次性手机：“只存了我的号码。行动前一小时开机。”林哲接过手机，

看着“影”消失在废墟深处。他打开小包，再次检查里面的物品。手套是普通的劳保手套，

鞋套是医用级别，门禁卡没有任何标识，绳子很细但异常坚韧。他在纺织厂又待了一小时，

直到确信“影”没有留下任何跟踪者，才离开。回程的地铁上，

林哲看着车窗反射出的自己：眼下乌青，胡茬凌乱，眼神空洞。三天后，

这张脸会变成什么样？手机震动，是母亲的短信：“小哲，钱收到了！

王医生说下周就用新药，谢谢你。你自己在外面也要注意身体，别太拼。

”林哲盯着这条信息，直到屏幕自动熄灭。四、六分钟的永恒周五傍晚，天空阴沉。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雷阵雨，林哲觉得这是个好兆头。他按照“影”的指示，

把车停在距离别墅区三公里外的商场停车场，换上深色运动服，背上装有工具的双肩包，

步行前往。七点二十分，他到达废弃的变电站——第二个碰头点。“影”已经在那里，

依然是全黑装束，递给他一个微型耳麦：“戴好，我会全程指导。

现在对时：十九点二十二分十五秒。”林哲同步手表。他的手掌全是汗，

不得不在裤子上擦了擦。“从变电站后面穿过去，沿着围墙走三百米，有个缺口，

直接进入别墅后院。记住，七点五十五分整断电，你有一分三十秒到达书房门口。

”林哲点头，喉咙干得说不出话。“影”最后拍了拍他的肩，

力道很重：“为了所有回不了头的人。”这句话莫名其妙，但林哲没时间细想。

他沿着围墙移动，雨水开始落下，细密而冰冷。透过别墅区的栅栏，

他能看到周明远的房子——一栋三层现代风格建筑，二楼一个房间亮着灯。七点五十四分，

林哲蹲在后院的灌木丛后，雨水顺着头顶的叶子滴进衣领。他盯着书房窗户，

能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在走动。耳麦里传来“影”的声音：“准备。

五、四、三、二、一——”整片区域的灯光瞬间熄灭。“行动！”林哲跃过栅栏缺口，

冲向别墅后门。门禁卡“滴”一声，绿灯亮起，他闪身进入。屋内一片漆黑，

只有远处路灯透过窗户的微弱光线。“直走十步，左转，楼梯。”林哲摸索着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