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文学作品《忘记他爱我》,是是山不是晚的代表之作。主人公陈琳陈默周屿身上展现了时代的风貌和社会变迁,故事情节扣人心弦,引人深思。这本小说用犀利的笔触描绘了现实中的种种问题,让读者对人性、社会有更深刻的认识。地址是另一个小区。第三张是照片。照片上,年轻些的陈琳和一个男人并肩站在海滩上。她穿着碎花连衣裙,笑得毫无防备,眼睛弯成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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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白色的裂痕雨滴敲打着病房的窗户,像无数个细小而急促的倒计时。
陈琳睁开眼睛时,看见的第一个画面是白色天花板上一道细微的裂缝,
裂缝边缘有隐约的水渍,像是曾经漏过雨。她盯着那道裂缝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发酸。
“琳琳?你醒了?”声音从右侧传来。陈琳艰难地转动脖颈,看见一个男人趴在床边,
此刻正抬起头来。他约莫四十岁,穿着熨烫平整的浅蓝色衬衫,即便守夜也保持着体面。
他的眼眶迅速泛红,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琳琳,你吓死我了。”他握住她的手,
力道温柔而坚定,“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陈琳想说话,却只发出沙哑的气音。
她茫然地看着这个男人,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格式化的硬盘,只剩下最基本的生理反应。
男人按下呼叫铃,动作熟练得像做过无数次。护士很快进来,
检查了她的瞳孔反应和生命体征,语气轻快地说:“陈女士醒了就好,
脑震荡后遗症会慢慢恢复的。陈先生,您太太真是福大命大。”太太。
这个词像一颗石子投入陈琳空洞的意识,激起微弱的涟漪。“我……”她终于发出声音,
“我是谁?”男人的眼泪又落下来,这次滴在她的手背上,温热得令人不适。“你是陈琳,
我是陈默,你的丈夫。我们在三天前的车祸中……你伤到了头部,
医生说可能会有些记忆缺失。”记忆缺失。陈琳咀嚼着这个词,试图从脑海里捞出任何碎片。
什么都没有。她不知道自己多大了,做什么工作,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开车——而据说,她是在开车时出的事故。“我们结婚三年了。
”陈默继续说着,声音像在背诵一篇精心准备的稿子,“你今年三十五岁,曾经是钢琴老师,
去年开始在家休养。你最喜欢白玫瑰,
每周我都会买一束;你讨厌芹菜和香菜;你的咖啡要加两份奶不加糖;你弹肖邦的夜曲最美,
尤其是降E大调那首……”他说的越多,陈琳越感到恐惧。这些细节如此具体,
却像在描述一个陌生人。她试图从这张脸上找到熟悉感——他的眉毛很浓,
眼角有细细的皱纹,鼻梁挺拔,嘴唇偏薄。一个英俊的男人,但她完全不认识。
“我们的家在哪里?”她问。“在梧桐苑,是你挑的小区,你说喜欢那里的法式梧桐。
”陈默微笑,笑容里有种如释重负,“别着急,医生说这是暂时性的,记忆会慢慢回来。
我会一直陪着你。”医生进来做了更详细的检查,确认陈琳除了失忆外,身体机能基本正常。
脑部CT显示有轻微血肿,但已在吸收。“可能会有些记忆片段闪回,
也可能伴随头晕、恶心,这些是正常现象。”医生翻看着病历,“陈先生,
您太太之前有偏头痛病史吗?”“有的,偶尔会发作。”陈默回答得很快。陈琳看着他,
突然问:“我母亲呢?她不知道我出事吗?”病房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陈默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琳琳,你母亲三年前就去世了。车祸后,
阿尔茨海默症并发症……你忘了吗?”陈琳的心脏骤然一紧,虽然没有任何记忆,
但一种尖锐的痛楚还是刺穿了胸腔。她低下头,
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简单的铂金指环,镶着一颗小钻,款式朴素得近乎普通。
“对不起,”她低声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陈默重新握住她的手,这次力道重了些。
“没关系,我们从头开始。只要你平安,什么都不重要。”窗外,雨还在下。
陈琳的目光越过陈默的肩膀,落在那道天花板的裂缝上。裂缝蜿蜒如地图上的河流,
指向某个未知的终点。她忽然想:裂缝是本来就在那里,还是因为这连日的雨才出现的?
就像她的记忆,是真的消失了,还是被什么掩盖了?
##第二章完美的舞台出院回家那天,阳光出奇地好,像是为了迎接她故意放晴的。
陈默开车,一辆黑色的奥迪,内饰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陈琳坐在副驾驶座,
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街景,试图唤起一丝熟悉感。没有。这座城市对她而言完全是陌生的。
“快到了。”陈默的声音温柔,“你一定会喜欢我准备的惊喜。”梧桐苑是高档小区,
法式建筑风格,中央花园里确实种着两排梧桐树,叶子开始泛黄。他们的家在八栋十七楼,
一梯一户。电梯里贴着香氛广告,味道甜腻得让陈琳有些头晕。门开了。
首先涌入鼻腔的是白玫瑰的香气,浓郁得几乎令人窒息。客厅里,
每一处可见的平面都摆着白玫瑰——茶几、电视柜、餐桌、窗台,
甚至连钢琴盖上都放着一小瓶。花朵新鲜欲滴,显然是今天刚换的。“喜欢吗?
”陈默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肩,“我知道你最爱白玫瑰。”陈琳的身体僵了僵。
这种亲昵让她本能地抗拒,但她告诉自己:这是你的丈夫,你们结婚三年了,你应该习惯。
“很漂亮。”她轻声说,目光却越过花丛,打量着这个“家”。一切都太完美了。
米白色的沙发搭配浅灰抱枕,摆放得角度精准;玻璃茶几上一尘不染,
反着冷光;书架上书籍按颜色排列,
纯白渐变;就连墙上的装饰画——一幅抽象的水彩——都像是为了配合整体色调特意挑选的。
没有生活的痕迹。没有随手扔的外套,没有看到一半倒扣的书,没有茶几上忘记收的水杯。
这个家像杂志上的样板间,或者,像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我带你看卧室。
”陈默牵起她的手。主卧室很大,带有独立卫生间和衣帽间。
床头挂着他们的婚纱照:她穿着简约的缎面婚纱,捧着一束白玫瑰,
笑得灿烂;陈默穿着黑色礼服,从身后拥着她,下巴轻抵她的头顶。
照片里的她看起来确实幸福,可陈琳盯着那个笑容,
只觉得嘴角的弧度标准得像是练习过无数次。衣帽间里,她的衣服按季节和颜色分类悬挂,
鞋子摆放在透明鞋盒里,一眼就能看见。都是质感很好的品牌,风格统一,
大多是素色的连衣裙和针织衫,与她想象中三十五岁女性的衣柜相符。却唯独少了一点什么。
“我的首饰呢?”她问。陈默打开梳妆台最上层的抽屉,里面整齐排列着几个丝绒盒子。
他打开其中一个,是一条钻石项链。“这是我们结婚一周年时我送你的,你当时很喜欢,
说像夜空里的星星。”陈琳接过项链,沉甸甸的。她试着想象自己戴上它的样子,
脑海中却一片空白。“我想弹弹钢琴。”她突然说。陈默的笑容微微一顿,
随即恢复自然:“当然,但别太累,你刚出院。”客厅角落里的钢琴是一架黑色的施坦威,
保养得极好。陈琳坐下,掀开琴盖,黑白琴键光滑如镜。她将手指放在琴键上,
肌肉记忆似乎还在——她的手指自然地弯曲成适合弹奏的弧度。她按下第一个音。是降E。
音符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白玫瑰似乎都颤了颤。陈琳闭上眼睛,试图让手指自己行走。
一段旋律流淌出来,破碎的,断续的,但确实是肖邦夜曲的片段。“你记得!
”陈默的声音里有种压抑的激动,“这是你最喜欢的曲子。”陈琳却猛然停手。
她的头开始剧痛,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搅动。一些破碎的画面闪过——昏暗的房间,钢琴,
窗外的大雨,还有……一只放在她肩上的手,很重,重得让她无法继续弹奏。“怎么了?
”陈默关切地扶住她。“没什么,有点头晕。”陈琳按住太阳穴,“我想休息一下。
”陈默扶她到沙发上坐下,去厨房倒水。陈琳的目光扫过客厅,
最后定格在钢琴上方的一幅小画上。那是一幅手绘的水彩,画着一只蓝色的鸟站在枝头。
笔触稚嫩,右下角有个模糊的签名,看起来像是“Lin”。“那幅画是什么?”她问。
陈默端着水杯回来,看了一眼:“哦,那是你以前画的。你说喜欢这只鸟的自由。”自由。
陈琳心里重复这个词。她看着满屋的白玫瑰,看着这个精致得像囚笼的家,
看着照片里那个笑容完美的自己。手机在这时响了。陈默看了一眼屏幕,眉头微皱,
但很快接起:“喂?嗯,她今天出院……恢复得不错……谢谢关心,暂时不需要探视,
医生说她需要静养……好的,再见。”挂断电话,他对陈琳解释:“是你以前的同事,
关心你。”“我想看看我的手机。”陈琳说,“也许通讯录里的人能帮我记起什么。
”陈默的表情有瞬间的凝固,但很快又笑了:“当然,不过你的手机在车祸中摔坏了,
屏幕全碎。我买了同款,卡也补办了。”他从抽屉里拿出一部崭新的手机,
“通讯录我已经帮你恢复了重要的联系人——我,还有几个常联系的朋友。”陈琳接过手机,
打开通讯录。列表很短,只有五个名字:老公、李医生、小雅、物业、外卖。“就这么几个?
”“你本来就不爱社交。”陈默说得自然,“而且这两年你身体不好,
大多数时间都在家休养,和以前的同事朋友联系也少了。”陈琳点开“小雅”,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一个热情的女声传来:“琳琳!你总算联系我了!陈默说你失忆了,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连我们大学时一起偷喝宿舍阿姨的米酒喝到进医院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陈琳老实说。“哎呀,太可惜了,那时候多好玩啊。不过没关系,
记忆可以慢慢找回来。陈默对你那么好,真是羡慕死人了。你出事这几天,他公司都不管了,
全天守着你……”通话在小雅喋喋不休的讲述中结束。陈琳放下手机,感到一阵疲惫。
每个人都在告诉她陈默有多好,他们的婚姻有多完美,可她心里某个角落,
却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质疑。太完美了。完美得不真实。晚饭是陈默亲自下厨做的,
三菜一汤,都是清淡滋补的菜色。他说这是按她口味做的,但陈琳吃着,只觉得味道陌生。
“我明天想去以前的学校看看。”她突然说,“你说我是钢琴老师,在哪所学校?
”陈默夹菜的手停在半空。“你在明德私立小学教音乐,不过……你去年就辞职了。
医生建议你休息,你当时压力太大,经常偏头痛。”“我还是想去看看。
”“学校那边……”陈默放下筷子,“你辞职后,新老师已经接替了你的工作。
而且现在是假期,学校里没人。等你身体好些,我陪你去,好吗?”他的语气温柔,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陈琳点点头,不再坚持。夜深了,陈琳躺在陌生的床上,
听着身边陈默均匀的呼吸声。她睁着眼睛,看着黑暗中模糊的天花板。
那道医院里的裂缝似乎印在了她的视网膜上,无论看向哪里,都能看见它蜿蜒的轨迹。
她轻轻起身,赤脚走出卧室,来到客厅。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给白玫瑰镀上一层冷银。
她走到钢琴前,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站着。然后她伸出手,轻轻抚过琴盖。
指尖触到一点异样。她低头凑近,借着月光,看见琴盖边缘有一道细小的划痕,
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划痕很新,金属底漆都露出来了。
她想起白天弹琴时闪过的画面——那只放在她肩上的手,很重。还有突然中断的琴声。
陈琳转身,目光扫过这个完美的家。月光下的客厅显得更加空旷,每一件物品都像舞台道具,
等待着演员上场。而她,是这个舞台上的主角,却忘了自己的台词,忘了情节,
甚至忘了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她走回卧室,在门口停顿。陈默还在熟睡,
侧脸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柔和。陈琳忽然想:如果这一切都是戏,那么导演是谁?
观众又是谁?##第三章上锁的抽屉第二周,陈琳开始有规律地出现记忆闪回。
有时是在清晨刷牙时,镜子里自己的脸突然变得陌生,
然后一个画面闪过——她站在某个颁奖台上,手里拿着证书,台下掌声雷动。有时是在午后,
阳光斜照进客厅,她仿佛看见自己坐在钢琴前教一个小女孩弹音阶,女孩的手指短胖,
总是按错键。但这些画面破碎而短暂,像水面的倒影,一碰就碎。她试图抓住更多,
头就开始剧痛。陈默对她无微不至。他请了假在家陪她,每天变着花样做饭,陪她散步,
给她讲“他们”的过去。在他的讲述里,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相遇于朋友的婚礼,
恋爱一年后结婚,三年里从未红过脸。“你性格温和,总是为别人着想。”陈默说这话时,
正在给她削苹果,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有时候太好说话了,容易受委屈。
所以我总是要保护你。”陈琳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突然问:“我们为什么没有孩子?
”水果刀轻微地划了一下,果皮断了。陈默抬起头,眼神里有种复杂的情绪,但转瞬即逝。
“我们商量过,等你身体好些再说。你之前流过一次产,医生建议调养几年。”流产。
这个词像一块冰滑进胃里。陈琳按住小腹,那里没有任何感觉,
但心里却涌起一阵莫名的悲伤。“什么时候的事?”“两年前。”陈默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她,
“别想了,都过去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养好身体。”陈琳接过苹果,却没有吃。
她看着陈默收拾果皮、擦桌子、洗刀,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有序。这个人就像这个家,
完美得没有破绽。下午,陈默接了个工作电话,不得不去书房处理。陈琳一个人在客厅,
目光又一次落在那架钢琴上。她走过去,再次掀开琴盖。这次她仔细检查了整个琴身,
在侧面又发现了几道类似的划痕,还有一处漆面有修补过的痕迹,颜色略深。
这架昂贵的施坦威,像是经历过什么暴力对待。她想起陈默说她“去年开始不再碰钢琴了”。
为什么?如果这是她最热爱的东西?书房的门虚掩着,
传来陈默压低的声音:“……这个项目必须延期,我最近都走不开……对,
家里有事……至少还要一个月……”陈琳轻手轻脚地离开客厅,走向书房。她不是有意偷听,
只是……只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那种想要探究真相的冲动,像暗流在她心底涌动。
她从门缝里看见陈默背对着门,站在窗前打电话。书桌很大,堆着一些文件和笔记本电脑。
她的目光扫过桌面,最后停在最底层的抽屉上。那个抽屉上着锁。一个家庭书房里,
为什么需要上锁的抽屉?陈默的电话打了二十分钟。挂断后,他在窗前站了很久,
才转身出门。“琳琳?我出去买点东西,很快回来。你自己在家可以吗?”“可以的。
”陈琳从沙发上抬起头,手里拿着一本杂志。门关上了。陈琳立刻起身,走进书房。
锁是普通的密码锁,四位数字。
她试了自己的生日——陈默告诉她的生日:1988年3月15日。0315。不对。
她试了陈默的生日,她记得他说过是1979年11月7日。1107。不对。
婚纱照上的日期:2019年10月18日。1018。锁开了。陈琳的心跳突然加速。
她深吸一口气,拉开抽屉。里面只有一个铁盒,没有任何文件。她打开铁盒,
首先看见的是一本深蓝色的笔记本,扉页写着她的名字,字迹确实是自己的。
下面压着一部老式手机,iPhone的旧款,屏幕已经碎了,但机身完好。
她先拿起了笔记本。翻开第一页,日期是2020年6月10日,正是他们结婚半年后。
“今天终于搬进了新家。陈默一切都安排好了,连窗帘颜色都按我喜欢的选。
他说要给我最好的生活,我应该是幸福的。可是为什么,夜深人静时,我会觉得窒息?
”陈琳快速翻页。“2020年9月3日:陈默删除了我手机里大学同学的联系方式。
他说那些人会影响我的情绪,对我身体不好。我争执了几句,他生气了,三天没和我说话。
最后是我道歉。”“2021年1月15日:妈妈打电话来,问我们过年回不回家。
陈默接过电话,说我身体不适,可能回不去。挂断后我们大吵一架,
他说我母亲的控制欲太强,总是干扰我们的生活。可是,那是我妈妈啊。
”“2021年3月15日:他又删除了我的通讯记录。我打给心理咨询师的电话,
他为什么这么害怕?我只是需要找人说说……”心理咨询师?陈琳的手指停顿。
陈默从未提过她看过心理医生。“2021年6月22日:钢琴课取消了。
他说没必要浪费钱,家里有钢琴自己练就好。可是没有老师指导,我连琴盖都不想打开。
他说我在浪费时间,说我应该把精力放在家庭上。
”“2021年11月30日:今天在超市遇见周屿,大学时的学长。
他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参加同学聚会,我说我搬家了。他给了我他的新号码,让我常联系。
我偷偷存下了,没告诉陈默。”周屿。这个名字让陈琳的心脏猛跳一下。她没有任何记忆,
但身体却有反应。“2022年1月10日:周屿发短信问我过得好不好。陈默看见了,
摔了我的手机。他说周屿一直对我有非分之想,让我离他远点。我们吵得很凶,
他第一次推了我。事后他跪下来道歉,哭了很久。我原谅了他。
”“2022年4月18日:我想工作,陈默不同意。他说我身体不好,家里也不缺钱。
可是每天待在这个房子里,我像在坐牢。他开始在家里装摄像头,说是为了安全。
我说这是侵犯隐私,他说我不信任他。”“2022年**:我要离开。必须离开。
今天找到了妈妈的老地址,她可能还在那里。周屿说他可以帮我。明天,明天就走。
”日记在这里戛然而止。明天,就是车祸那天。陈琳的手在发抖。她放下日记,
拿起那部旧手机。长按开机键,屏幕亮了,电量还有18%。没有密码,直接进入了主界面。
通讯录里有很多名字,比陈默给她的新手机多得多。她找到“周屿”,号码还在。
通话记录几乎全被删除,
未接来电记录停留在2022年5月5日晚上十点零七分——车祸是那天晚上十点半发生的。
号码没有备注,是一串陌生的数字。陈琳犹豫了几秒,按下拨号键。电话响了五声,
就在她以为不会有人接时,那边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带着迟疑和警惕:“喂?
”“您好,”陈琳的声音有些抖,“我是陈琳。请问您是谁?”电话那头沉默了,
只有细微的电流声。然后,陈琳听见了压抑的抽泣声,
那种从喉咙深处发出的、极力克制的呜咽。“小琳……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您是谁?
”陈琳又问了一遍,心脏跳得快要冲出胸腔。“我是妈妈啊。”女人哭出声来,
“你这孩子……三年了,为什么突然联系我?是不是他终于……”“终于什么?
”陈琳急切地问。女人突然停住哭泣,声音变得警惕:“你现在在哪里?安全吗?
你丈夫在旁边吗?”“我一个人在家。我失忆了,忘记了最近五年的事。
我找到了以前的日记和手机,才打给你。”“天啊……”电话那头传来碗碟打碎的声音,
“又是这样?小琳,听妈妈说,不要相信他告诉你的一切。来见我,我告诉你真相。
明天下午两点,老地方——就是我们以前常去的那个湖边咖啡馆,记得吗?”陈琳不记得。
但她说:“好,我会去。”“小心点,别让他知道。他如果问你,
就说……就说去图书馆看书。那个咖啡馆叫‘时光角落’,在西湖区南山路177号。
你一定要求,小琳,妈妈等你。”电话挂断了。陈琳握着发烫的手机,浑身冰冷。
妈妈还活着。陈默骗了她。那么,日记里写的都是真的吗?控制,孤立,监视,
暴力……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陈默站在门口,手里拎着超市的购物袋。
他的目光扫过打开的抽屉、铁盒、摊开的日记,最后停在她脸上。
那眼神陈琳从未见过——不再是温柔关切,而是一种冰冷的审视,像医生在观察标本。
“琳琳,”他轻声说,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在找什么?
”##第四章碎裂的镜像时间在那一瞬间凝固了。陈琳的手还握着那部旧手机,
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看着陈默慢慢走进书房,将购物袋轻轻放在地上,
动作从容得像在完成某种仪式。“你看了日记。”他说,语气是陈述而非质问。
“里面写的是真的吗?”陈琳的声音在发抖,但她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你控制我,
孤立我,删除我的联系人,推我……还有,我妈明明还活着,你为什么说她死了?
”陈默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前,背对着她,肩膀微微起伏。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
给他周身镀上一层光晕,却让他的背影显得更加阴沉。“因为我爱你,琳琳。”他终于开口,
声音里有种近乎虔诚的温柔,“我爱你爱到害怕失去你。你以前总是想离开我,
说我不给你自由。可是自由有什么用?外面的世界那么危险,像这次车祸……”他转过身,
眼神变得痛苦:“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车祸是怎么回事?
”陈琳站起来,日记本从膝盖滑落在地,“日记最后说我要离开。第二天就出了车祸。
太巧了,不是吗?”“你想起来了?”陈默轻声问,向前走了一步。陈琳后退,
脊背抵在书架上。“没有。但我能感觉到。”她指着自己的心口,“这里记得。记得害怕,
记得想逃跑。”陈默的表情变了。那种伪装的温柔像面具一样剥落,
露出底下真实的质地——一种混合着占有欲、愤怒和恐惧的复杂情绪。他快步上前,
抓住陈琳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你不能走。”他的声音很低,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是我的妻子,我们发过誓要永远在一起。无论贫穷疾病,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离不弃。你忘了吗?”“那不是誓言,是囚禁!”陈琳挣扎着,
另一只手还握着手机,“我要去见我妈,我要知道真相!”“你妈妈?”陈默冷笑,
“那个三年前就想拆散我们的女人?还是那个刚才给你打电话的骗子?琳琳,你生病了,
脑震荡可能引发了妄想症状。医生说过,失忆有时会伴随虚假记忆……”“放开我!
你弄疼我了!”拉扯间,旧手机从陈琳手中滑落,摔在大理石地板上。屏幕彻底碎裂,
蜘蛛网般的裂纹蔓延开来。但在黑屏前的最后一瞬,
一条隐藏的信息弹了出来——是2022年**晚上十一点发出的,收件人是“妈妈”,
内容只有三个字:“救救我。”发送状态:失败。陈默看到那条信息,脸色彻底变了。
他的眼神从错愕变为愤怒,最后凝固成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静。陈琳趁他愣神的瞬间,
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开来。她冲向门口,
抓起玄关处自己的包和车钥匙——钥匙就挂在那个专门的小挂钩上,
陈默总是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琳琳!别出去!外面危险!”陈默在身后喊。
但他的声音被关在了门内。陈琳冲进电梯,疯狂地按着一楼按钮。电梯下降的十几秒里,
她背靠着冰冷的轿厢壁,大口喘气,手腕上的红痕**辣地疼。地下车库空旷阴冷。
她找到那辆白色的宝马——陈默说这是她的车,车祸后刚刚修好。坐进驾驶座,
她的手抖得几乎插不进钥匙。后视镜里,她看见陈默从电梯里冲出来,朝她的方向跑来。
她发动引擎,猛打方向盘,车子几乎是擦着柱子冲了出去。后视镜里,陈默的身影越来越小,
最终消失在车库的黑暗中。车开上街道,陈琳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去哪。她放慢车速,
努力回忆母亲说的地址:西湖区南山路177号,“时光角落”咖啡馆。奇怪的是,
虽然脑子里没有任何记忆,但她的身体似乎认识路。左转,右转,上高架,
下匝道……肌肉记忆带着她穿过半个城市,就像曾经无数次走过这条路线。四十分钟后,
她停在了南山路边。这里绿树成荫,远离商业区,静谧得能听见鸟叫。
177号是一栋两层的老式建筑,外墙爬满了爬山虎,门口挂着一个木制招牌:时光角落。
陈琳推门进去,风铃叮当作响。咖啡馆里人不多,飘着咖啡和烤面包的香气。靠窗的位置,
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站起身,手里的咖啡杯微微颤抖。四目相对的瞬间,
陈琳的心脏像是被重锤击中。即使没有记忆,那种血脉深处的连接依然存在。
她看着这个女人——眼角的皱纹,斑白的鬓角,微微佝偻的肩膀,
还有那双和自己极为相似的眼睛——她知道,这就是母亲。“小琳。”母亲的声音哽咽了。
陈琳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她在母亲对面坐下,看着那张满是泪水的脸,
喉咙发紧,说不出一句话。“我的孩子……”母亲伸出手,颤抖着触摸她的脸,
像在确认这不是幻觉,“你真的来了。”“妈。”这个称呼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带着陈琳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委屈和依赖。母亲紧紧握住她的手,泪水滴在桌布上,
晕开深色的圆点。“三年了……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陈默说你死了。
”陈琳低声说,“说我妈三年前就去世了。”母亲的脸上掠过愤怒和痛苦。
“他当然希望我死了。我活着,就会告诉他,他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推到陈琳面前。“打开看看。”陈琳解开绕绳,
抽出里面的文件。第一份是一份离婚协议书草案,日期是2022年5月3日,
上面有她的签名。第二份是一张房产证明的复印件,产权人写着“陈琳”,
地址是另一个小区。第三张是照片。照片上,年轻些的陈琳和一个男人并肩站在海滩上。
她穿着碎花连衣裙,笑得毫无防备,眼睛弯成月牙。男人大约三十岁,穿着简单的白T恤,
笑容阳光,一只手自然地搭在她肩上。背景是碧海蓝天,椰树摇曳。“这是周屿。
”母亲轻声说,“你大学时的恋人。你们本来都要订婚了,后来……后来你遇见了陈默。
”陈琳的手指抚过照片上那个快乐的自己。那笑容和婚纱照上的完全不同,
那是从心底溢出来的喜悦,眼睛里有光。“后来呢?”“陈默追求你时,用了很多手段。
”母亲的眼神变得遥远而痛苦,“他了解你的一切喜好,给你制造浪漫,
也……也用了些不那么光彩的方法。周屿那时刚创业失败,
陈默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他主动退出了。你当时很伤心,陈默就趁虚而入。”“他很有钱,
是吗?”“不只是有钱。”母亲摇头,“他控制欲极强。你们结婚后,
他慢慢切断你和所有朋友的联系,包括我。一开始是委婉地劝,说那些人不适合你,
后来就变成直接干涉。我给你打电话,他总说你不在;我去看你,他就找借口带你出门。
”母亲喝了一口冷掉的咖啡,继续说:“三年前,你来找我,说要离婚。你说你受不了了,
像个囚犯。这是你当时给我的,你自己写的离婚协议。
还有房产证——那是你外婆留给你的小公寓,陈默一直想转到你们夫妻名下,你没同意。
”陈琳翻看那份离婚协议,条款写得很清楚:她只要那套小公寓和一部分存款,
其他什么都不要。净身出户,只求自由。“他同意了?”“当然没有。”母亲苦笑,
“他怎么可能放你走?你走后,他疯狂地给我打电话,发信息,甚至找到我家来。
他说你有精神疾病,有妄想症,需要治疗。他说如果我支持你离婚,就是在害你。
”“然后呢?”“然后你就出了车祸。”母亲的声音开始颤抖,
“那天晚上你给我发信息说‘救救我’,我立刻打给你,你没接。再打,是陈默接的。
他说你在医院,车祸重伤。我赶到医院时,你已经昏迷了。陈默说你开车时精神恍惚,
自己撞上了护栏。”陈琳想起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明天,明天就走。明天永远没有到来。
“我要求看事故报告,陈默说已经处理完了。我要求见主治医生,他百般阻挠。
你在ICU住了两周,醒来后……”母亲泣不成声,“醒来后,你看着我,问‘你是谁’。
陈默说你失忆了,医生说可能是脑损伤的后遗症。”“他带你回家后,就不再让我见你。
我去找过你几次,他要么不开门,要么就带你出门了。我报警,警察说是家庭纠纷,
建议协商解决。我找律师,律师说如果你本人不提出离婚,别人无能为力。”母亲擦干眼泪,
眼神变得坚毅,“但我每周都来这个咖啡馆,坐在这个位置。这是你以前最喜欢的地方,
你说在这里能听见时间流动的声音。我想,也许有一天,你会想起来,会来找我。
”窗外的阳光移动了位置,照在陈琳的手上。她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
那个象征永恒承诺的圆环,此刻却像一道枷锁。“我要离婚。”她听见自己说,
声音清晰而坚定。母亲握紧她的手:“这次,妈妈不会再让他伤害你。我们去找周屿,
他一直在找你。他现在是律师了,专门打离婚官司。”周屿。这个名字再次出现。
陈琳看向照片上那个笑容阳光的男人,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她对他没有记忆,
但身体记得——心跳加速,手心出汗,那是一种混合着亲切和悲伤的感觉。
咖啡馆的门突然被推开。风铃激烈地晃动。陈默站在门口,西装有些凌乱,
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他看见陈琳和母亲,脸上露出一个疲惫而温柔的笑容。“琳琳,
”他走过来,语气轻柔得像在哄孩子,“该回家了。你身体还没恢复,不能在外面太久。
”陈琳站起来,挡在母亲面前。“那不是我的家。陈默,我要离婚。
”咖啡馆里其他客人看了过来。服务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陈默的笑容僵在脸上,
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你病了,需要我照顾。”“我需要的是自由。
”陈琳拿起桌上的文件,“律师我会自己找。现在,请你离开。
”陈默的目光从陈琳脸上移到母亲脸上,最后停在桌面的照片上。
他看着照片里的陈琳和周屿,眼神深得像潭水。突然,他笑了。那笑声很轻,
却让人毛骨悚然。“你会回来的,琳琳。”他轻声说,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因为你永远是我的拼图里,最关键的那一块。”他转身离开,风铃再次响起,
这次声音格外刺耳。陈琳跌坐在椅子上,浑身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那种被当作物品、被剥夺意志、被囚禁在所谓“爱”里的愤怒。
母亲搂住她的肩膀:“今晚住我那里。你那套小公寓我还留着,每周都打扫,随时可以住。
”陈琳点头,看着窗外。陈默的车还停在路边,他坐在驾驶座,没有离开,
只是透过玻璃看着她。那眼神像在说:游戏还没结束。而她,
刚刚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游戏里。##第五章另一本日记母亲的家在老城区,
一栋六层楼房的顶层,没有电梯。楼梯间的墙壁斑驳,贴满了各种小广告,
扶手上的红漆已经剥落大半。“你小时候在这里长大的。”母亲一边爬楼梯一边说,“六楼,
冬冷夏热,你总抱怨。但你说从这里的天台能看到整片老城区的屋顶,像波浪一样。
”陈琳跟着她,每一步都踩在陈旧的楼梯上,发出吱呀的声响。
这里和陈默那个精致的家完全不同,杂乱,拥挤,但有生活的温度。门开了,
一股熟悉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旧书、灰尘和淡淡樟脑丸的味道。客厅很小,
摆着老式沙发和电视柜,墙上挂满了照片。陈琳走过去,一张张看。
她看见自己从婴儿到少女的成长轨迹:百天照上胖嘟嘟的脸,小学毕业时扎着马尾辫,
中学时穿着校服,大学时穿着学士服……每一张照片里,她都在笑,笑容真实而灿烂。
最后一张是她和母亲的合影,背景就是这个客厅。她搂着母亲的肩膀,两人头靠着头,
笑得眼睛都眯成缝。照片右下角有日期:2018年5月12日。母亲节。
“这是你工作后第一个母亲节。”母亲站在她身后,轻声说,
“你用第一个月工资给我买了那条丝巾,记得吗?蓝色的,有白色小碎花。”陈琳不记得,
但她能想象。照片里的自己看起来那么快乐,那么自由,眼里有光。
那是和陈默在一起的照片里从未有过的光彩。“我为什么会选择他?”她问,
声音里满是困惑。母亲叹了口气,在沙发上坐下。“陈默很会伪装。他追求你时,体贴入微,
浪漫周到。你那时刚和周屿分手,情绪低落,他就趁虚而入。而且……他有某种能力,
能让人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操控。”“是的。”母亲点头,“心理医生说过,
他可能有某种人格障碍。但当时我们都没意识到。等你意识到时,已经太晚了。”心理医生。
陈琳想起日记里提到的心理咨询师。“我看过心理医生?”“我带你去的,
在你第一次说想离婚之后。”母亲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
“李医生是专门研究情感操控和家庭暴力的专家。这是她的名片,
还有当时的诊断记录备份——我偷偷复印的。”陈琳接过文件夹。
诊断记录上写着:“患者陈述长期处于情感操控环境中,
表现出焦虑、抑郁、自我价值感低下等症状。建议与伴侣共同接受咨询,但伴侣拒绝。
”日期是2022年3月10日。距离车祸还有不到两个月。“他为什么拒绝?
”“因为他知道自己有问题。”母亲的眼神变得锐利,“控制者最怕的就是被揭露。
他把你孤立起来,切断所有外界联系,就是为了维持他对现实的解释权。在他构建的版本里,
他是完美的丈夫,你是需要被照顾的病人。任何挑战这个版本的人,都是敌人。
”陈琳感到一阵寒意。她想起陈默温柔的眼神,体贴的举动,还有那些“为你好”的说辞。
如果这一切都是精心设计的控制,那么她过去的三年,就是生活在一个楚门的世界里。
“今晚你睡你的房间。”母亲说,“我一直保持原样。”陈琳的房间很小,
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桌和一个衣柜。墙上贴着褪色的明星海报,
书架上摆着旧书和几个毛绒玩具。桌面上有一个相框,里面是她大学毕业时的照片。
她打开衣柜,里面挂着一些旧衣服,大多是休闲款,牛仔裤、T恤、运动外套,
和她现在衣帽间里那些精致的连衣裙完全不同。在衣柜最底层,她发现了一个纸箱。打开,
物:大学时的笔记、朋友送的生日卡片、电影票根、旅游纪念品……还有一本带锁的日记本。
这次是少女时期的日记,封面印着卡通图案。锁很小,她轻轻一掰就开了。日记从大学开始,
记录着青春期的烦恼和快乐。她看到自己写暗恋的学长,写考试的焦虑,写和室友的争吵,
写对未来无限的憧憬。翻到2016年,她看见了周屿的名字。“今天社团活动,
周屿学长弹吉他唱歌,真好听。他笑起来有虎牙,像个大男孩。”“和周屿学长一起做课题,
他好聪明,也很有耐心。送我回宿舍时,他说下次请我喝咖啡。心跳好快。
”“和周屿在一起了!像做梦一样。他说喜欢我的笑容,说我弹钢琴时整个人在发光。
”“和周屿去海边,第一次看见大海。他说以后要在海边买栋房子,每天看日出日落。
我说那我每天弹钢琴给他听。”“毕业了,周屿创业,很忙但很开心。
我说我可以先去培训机构教钢琴,等他稳定了再考虑结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