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万像一剂强效的**，暂时缓解了姜阳病危的燃眉之急。手术顺利进行，弟弟被转移到了条件更好的病房，后续治疗也有了保障。姜暖悬着的心，终于能暂时落回肚子里，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沉的、无边的压抑。

她如江烬所命令的那般，搬进了那栋位于半山的豪华别墅。秦浩面无表情地帮她拎着那个小小的、寒酸的行李箱——里面只装了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和她偷偷藏起来的一双磨损严重的芭蕾舞鞋，这是她与过去唯一的联系了。

别墅很大，大得空旷，也冷得彻骨。佣人们训练有素，行动无声，对她这个突然出现的“姜**”保持着表面恭敬，眼神里却难掩探究与轻蔑。管家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女人，姓王，她刻板地向姜暖宣布着这里的规矩：

“姜**，您的活动范围是别墅主楼的一层、二层以及后面的花园。三楼是先生的私人领域，未经传唤，您不能上去。”

“先生不喜欢吵闹，请您注意言行。”

“您的日常用品会有专人采购，如果需要什么，可以告诉我。”

“未经先生允许，您不能随意离开别墅，也不能使用外部通讯设备与外界联系。这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

一条条，一款款，像无形的锁链，将她紧紧束缚。她的手机被“代为保管”，房间里的电话只能接通内线，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修剪精美的花园，但通往外面的铁门永远紧闭，并有保镖值守。

这里不是家，是一个用黄金和权力打造的、无比精致的牢笼。而她，就是那只被折断了翅膀，囚禁其中的雀儿。

江烬并不常回来。他似乎有忙不完的生意，应酬不完的宴会。偶尔他深夜归来，身上带着酒气和陌生的香水味，会径直走进她的房间。没有温存，没有交流，只有如同履行契约般的、带着掠夺意味的占有。他总是沉默着，动作粗暴，像是在发泄某种无法言说的情绪，结束后便会毫不留恋地离开，从不过夜。

姜暖总是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默默承受着这一切。在他离开后，她会蜷缩在床角，抱着膝盖，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一整夜一整夜地睡不着。屈辱感如同附骨之疽，时刻啃噬着她的心。但她不能倒下，弟弟还需要她。

在这令人窒息的囚禁中，唯一能让她暂时忘却现实、感受到自己还活着的，只有芭蕾。

她不敢发出声音，不敢播放音乐。只能在夜深人静，确认江烬不会回来，佣人们也都休息后，悄悄反锁上房门，赤着脚，在铺着厚重地毯的卧室里，凭借肌肉记忆，一遍遍地重复着那些刻入骨髓的基本动作。

擦地、划圈、单腿蹲、小弹腿……每一个动作都力求精准，仿佛脚下不是柔软的地毯，而是光滑的木地板，耳边响起的不是寂静，而是恢弘的乐章。只有在这个时候，她紧闭的眼角才会渗出一点点湿润，那是对过往舞台生涯的无尽眷恋，也是对如今处境的无声控诉。

她偷偷藏着的那双旧舞鞋，成了她最珍贵的宝贝，偶尔会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抚摸，仿佛能从中汲取到一丝微弱的力量。

这天夜里，她估摸着江烬不会回来，又像往常一样，在房间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高难度的挥鞭转，她连续转了数圈，身体舒展，姿态优美，仿佛一只渴望冲破牢笼的白天鹅。因为太过投入，她没有听到门外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咔哒。”

房门被从外面用钥匙打开（她反锁根本无用）。

江烬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似乎喝了不少酒，眼神比平时更加幽深难测，带着一丝慵懒的醉意。他显然是临时起意回来的。

然后，他的目光定格在房间中央，那个踮着脚尖，手臂舒展，定格在一个完美舞姿上的女人身上。

月光透过纱帘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清辉。她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睡裙，身姿轻盈，脖颈修长，**在外的脚踝纤细玲珑，整个人仿佛会发光。那一瞬间，她美得不染尘埃，与这栋别墅里的一切奢华和冰冷都格格不入。

江烬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惊艳，但随即，那惊艳就被一种更深的、近乎暴戾的阴郁所取代！

他不喜欢！不喜欢她这副样子！这副仿佛随时会羽化登仙、脱离他掌控的样子！她是他买来的雀儿，就应该乖乖待在笼子里，而不是做着不切实际的飞翔的梦！

姜暖被他突然的闯入吓呆了，保持着那个姿势，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

“你在干什么？”江烬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酒后的黏腻和冰冷的质问。他一步步走近，强大的压迫感让姜暖几乎无法呼吸。

“我……我没干什么……”她下意识地想藏起那双放在床脚的旧舞鞋。

但江烬的目光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与这个房间格格不入的“脏东西”。他走过去，弯腰捡起那双磨损严重、却洗得干干净净的舞鞋，指尖捏着那柔软的缎面，仿佛捏住了什么令人厌恶的虫子。

“还给我！”姜暖心中一急，扑过去想抢回来。这是她最后的念想了！

“还给你？”江烬嗤笑一声，手腕一扬，轻易躲开了她的争抢。他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焦急和珍视，心底那股无名火燃烧得更加旺盛。

“看来，你还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他捏着舞鞋，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夜风瞬间灌了进来，“我买下的是你这个人，你的身体，你的时间！不是让你在这里，继续做着不切实际的明星梦！”

话音未落，在姜暖惊恐绝望的目光中，他毫不犹豫地，将那双承载着她无数汗水和梦想的舞鞋，狠狠扔出了窗外！

“不——！”姜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冲到窗边，只看到那两点白色如同折翼的蝴蝶，迅速坠落在楼下漆黑的灌木丛中，消失不见。

泪水瞬间决堤。

他毁了它！他毁了她最后的一点寄托！

江烬转过身，看着瘫坐在窗边、哭得浑身颤抖的姜暖，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只有一种扭曲的快意。他走上前，冰凉的指尖用力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泪痕斑驳的脸。

“记住，姜暖。”他一字一句，如同恶魔的低语，刻进她的灵魂深处，“从你签下契约的那一刻起，你的过去，你的梦想，都死了。你唯一需要想的，就是如何取悦我，安安分分地做一只金丝雀。否则……”

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话语里的威胁，比任何明确的警告都更让人胆寒。

他松开手，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指，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再次将她一个人扔在这片冰冷的绝望里。

姜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靠着墙壁，将脸深深埋进膝盖，无声地痛哭起来。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所有的委屈、愤怒、绝望，都在这一刻爆发。

哭了不知道多久，眼泪似乎流干了。她抬起头，看着窗外依旧浓重的夜色，眼神一点点发生了变化。

那里面，不再仅仅是绝望和悲伤，更燃起了一簇微弱的、却异常顽固的火苗——愤怒，以及……不甘！

江烬以为折断她的翅膀，毁掉她的念想，就能让她彻底屈服吗？

他错了！

只要弟弟还活着，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她就绝不会认命！

她悄悄摸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张被她藏了许久、几乎揉烂的纸条。上面有一个电话号码，是以前舞团一位非常欣赏她、后来出国发展的沈老师偷偷塞给她的，当时沈老师说：“小暖，如果有天你想通了，想去更大的舞台，随时联系我。”

之前她为了弟弟，放弃了这次机会。现在……或许，这是她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通往外部世界的一根蛛丝。

她紧紧攥着那张纸条，仿佛攥住了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