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里的“对不起
作者:羌山野粟
主角:高明周砚苏岚
类别:短篇
状态:已完结
更新:2025-12-18 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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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小说《余烬里的“对不起》让人看后爱不释手,出自实力派大神“羌山野粟”之手,高明周砚苏岚之间的故事让人移不开目光,详情:周砚猛地拉开抽屉,几乎是有些粗暴地取出那张“对不起”便签的高清放大照片,将它放在桌上,与病历上高明那份左手签名并排对比。……

章节预览

余烬里的“对不起”

——一桩完美自杀案,与四个女人的八年复仇

1.1雨夜的不速之客

初秋的青南路被一场不合时宜的冷雨包裹,仿佛天空也被人凿开了一个窟窿,雨水无止境地倾倒下来。道路两旁梧桐树的宽大黄叶,吸饱了雨水,沉甸甸地坠着,偶尔承受不住,“啪”一声砸在警车的前挡风玻璃上,溅开一片浑浊的水花。

周砚坐在副驾驶,手里攥着个咬了两口的肉包子,冰冷的油渍不知不觉蹭在了警服袖口,留下一个深色的污迹。警车在一排米白色外墙的联排别墅前停下,那些在平日看来光鲜的建筑,此刻在连绵雨水中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阴郁。

“周队,到了。”驾驶座上的年轻警员小林踩下刹车,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徒劳地左右摆动,刚刮开一片清晰,立刻又被新的雨水覆盖,“死者高明,市第一医院心外科主任,四十五岁,目前处于休假状态。早上八点整,他家固定的钟点工来打扫,发现主卧门从内部反锁,敲门无人应答,感觉不对,就叫了物业一起撬开门…然后闻到浓重煤气味,人已经…没救了。”

周砚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推开车门。一股湿冷的风立刻裹挟着腐叶和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一振。他绕过车头,目光锐利地扫过这栋价值不菲的别墅。院门的黑色金属门把手上,赫然挂着一串钥匙,在雨水的持续冲刷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据那位惊魂未定的钟点工强调,她来时钥匙就这么挂着,不像是遗忘,反倒像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周砚站在雨中,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滴落。钥匙挂在门外——这太像舞台上精心放置的道具,等着观众入场。

1.2诡异的自杀现场

别墅内部,一种混合着奢华与死寂的不协调感弥漫开来。只有厨房方向隐约传来技术科人员压低的交谈声,反而衬得这空间愈发空旷。空气中漂浮的煤气味并不十分刺鼻,反而像是陈年的墨块在清水中缓慢化开,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这味道仿佛已经浸透了高明的骨髓,连客厅昂贵沙发套的褶皱里、厚重窗帘的流苏上,都残留着它的痕迹。

“周队,卧室在这边。”经验丰富的技术科长老吴站在走廊尽头,手里举着强光勘查灯,朝周砚示意。

主卧室内光线极其昏暗,厚重的遮光窗帘拉合了大半,只留下一道狭窄的缝隙,允许一丝惨白的、被雨水过滤后的天光渗入,在地毯上投下狭长而扭曲的光斑。高明仰面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身着质地上乘的灰色丝绸睡衣,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他的面容呈现出煤气中毒特有的、近乎妖异的樱桃红色,双眼紧闭,嘴唇微张,嘴角那丝微妙的表情,与其说是安详,不如说是一种僵硬的、未完成的嘲讽。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半满的玻璃杯,里面是凉透的白开水,杯壁光滑,只在特定角度能看到一枚清晰的指纹——后续鉴定证实,属于高明自己。

“煤气阀门在这里。”老吴蹲下身,指着靠近衣柜墙壁根部的管道接口,他的眉头立刻紧紧皱了起来,“等等,这位置不对啊。周队,燃气总阀按建筑规范和燃气安全条例,是绝对、绝对不能装在卧室这种密闭休息空间的,这是严重的违规安装。”

那是个老式的黄铜阀门,此刻被拧到了最大的开启位置,金属表面光洁如新,没有半点油污。“我们仔细检查了,”老吴继续道,语气凝重,“从阀门到灶具的管道本身,没有任何泄漏点。这个阀门,是被手动拧开的。而且…开关内外,包括调节旋钮上,只检测到死者本人的指纹,非常清晰,没有擦拭或覆盖的痕迹。”

周砚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一个违规安装在卧室的煤气阀……这本身就让他心中的违和感加重了一分。他没有贸然上前触碰任何东西,只是半蹲下来,锐利的目光在阀门和床铺之间来回扫视。距离阀门还有十几公分时,他停住了。一种强烈的、职业性的直觉攫住了他。高明,一个顶尖的心外科医生,一个在手术台上追求毫米级精准、连缝合线的张力都要精确计算的人,一个习惯了掌控一切的人,会如此粗心乃至鲁莽地拧开卧室里的煤气阀,却连一扇窗户、哪怕一条通风缝隙都不留?更何况,院门的钥匙还堂而皇之地挂在外面,这完全不合逻辑。这一切,更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等待着观众入场,并引导他们得出某个预设的结论。

1.3三字遗书的破绽

“书房检查过了吗?有没有异常?”周砚直起身,走到客厅那扇敞开的落地窗边,任由冰冷的雨丝扑打在脸上,试图驱散那萦绕不散的、混合着煤气和消毒水的怪异气息。

“刚初步看完,周队,有样东西你得亲自过目。”小林快步从书房方向走来,递过一个透明的证物袋,表情严肃。

袋子里装着一张便签纸,纸质普通,甚至有些泛黄,边缘微微卷曲,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上面,用黑色水笔写着三个字:对不起。字迹潦草,形态扭曲。“对”字的竖钩拖得又长又颤,几乎划破了纸张;“不”字的撇画软弱无力,歪歪斜斜地偏向一边;“起”字的走之底更是糊成了一团墨迹,显得仓促而慌乱,与书写者应有的心境格格不入。周砚将证物袋举到眼前,借着窗外晦暗的光线仔细端详。他见过高明的笔迹——上个月市局协调一起棘手的医疗纠纷,高明作为院方代表签署调解协议时,那签名笔锋锐利,结构稳定,带着一种属于权威者的、不容置疑的笃定。与眼前这软塌无力、仿佛出自重病之手或极度仓促状态下的字迹,判若两人。

“这东西是在哪里发现的?”周砚的声音低沉。

“书桌最底层抽屉的深处,压在一本精装版的《心脏外科学》下面,不是直接放在桌面上或显眼处的。”小林补充道,强调了其隐藏性,“同一个抽屉里还有一个老式铁质饼干盒,上了锁,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老吴正在处理。”

周砚转身,大步走向书房。老吴刚用精细的工具撬开那个锈迹斑斑、印着模糊牡丹花纹的铁盒,一股陈腐的霉味混合着旧纸张的气息散发出来。盒内的物品让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里面没有饼干,只有一沓沓用黄色橡皮筋捆扎得异常整齐的银行转账回执单,时间跨度长达数年,收款人信息大多模糊,但备注栏里清一色写着“感谢费”、“心意”、“手术协调费”等字眼,金额从一万到十万不等;几本封面印着市一院标志的标准病历本,但内页的记载明显被精心篡改过,原本清晰标注着“冠状动脉狭窄程度超过90%,强烈建议搭桥手术”的字样,被人用另一种颜色的笔迹小心翼翼地将“90%”改为“约70%”,并在旁边批注“可考虑药物保守治疗”,然而,同一本病历里却贴着对应患者进行“高额度支架植入术”的缴费单复印件;最底层,压着一支小巧的、闪烁着冷光的银色录音笔。

1.4录音笔里的罪恶

老吴戴上白色手套,小心翼翼地将录音笔取出,按下播放键。一阵细微的电流声后,高明那熟悉而此刻显得格外冰冷、不带任何感**彩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书房里:

"王总,令尊的这台心脏搭桥手术,能不能排上这周,就看你这周的'诚意'到不到位了。我可提醒你,等着做这台手术的人,从这儿排到住院部门口呢。风险评估报告在我手里,我既能把它'优化'得漂漂亮亮,让老爷子顺顺利利上手术台,也能让它...看起来困难重重,你再等个半年一年的,也未必等得到。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

短暂的停顿后,下一个片段响起:"李护士长,上周那批快过期的止血棉和纱布,你必须给我在这个月内'消化'掉。我知道流程,也知道你弟弟的药代公司指着这个赚钱。用在哪个病人身上,是你护士长职权范围内的事,我只要结果,账面做平。要是出了任何纰漏,或者让我在医院里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你和你弟弟,一个都别想跑。别忘了,你老公的工作..."

第三段录音,高明的语气明显带上了不耐烦和狠厉:"张主任,苏念那家人还在闹?你是干什么吃的!我最后说一遍,最多五万块,让她们签协议滚蛋。你明确告诉她们,要是再敢出现在医院门口,或者在任何媒体上胡说八道,我不仅让她们一分钱拿不到,还能以寻衅滋事和敲诈勒索把她们送进去蹲几年!证据?我有的是办法制造'合情合理'的证据让她们闭嘴!这事你要是再办不好,明年你这个科室主任也就当到头了!"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书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无休无止的雨声,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和神经。周砚沉默地拿起那本病历,翻到首页,患者姓名栏清晰地写着"苏念,女,6岁",就诊日期是八年前的9月12日——正是录音中提到的,死在手术台上的那个小女孩。

小林看着那支作为关键证据的录音笔,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喃喃道:"高明这种人,心思缜密得像手术打结,做事滴水不漏,他怎么会...怎么会把这么多要命的谈话,一桩桩一件件都录下来,还和这些黑账本放在一起?这就像……就像他把自己的所有罪证精心打包好,藏在一個看似隐蔽实则能被找到的地方,等着谁来发现一样。太不合常理了。"

"畏罪自杀?"小林的喉咙有些发干,声音带着不确定,"他是知道自己这些黑幕快要包不住了,压力太大,所以…"

周砚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再次缓缓扫过书房的每一个角落:整齐的书架,昂贵的红木书桌,真皮转椅…在书桌下方,靠近墙角的木质踢脚线缝隙里,一点微弱的、不同于灰尘的反光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示意老吴将勘察灯的光束聚焦打过去。

一枚指甲盖大小、呈不规则多边形的黑色电子元件,紧紧地卡在缝隙深处。塑料外壳有明显的灼烧痕迹,边缘发黑碳化,甚至粘附着一丁点近乎白色的粉末残留,像是某种阻燃剂或封装材料的燃烧残余。周砚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其夹出,放在掌心中仔细观察。

"老吴,认得这东西吗?"

老吴接过来,借着勘查灯的强光反复查看,眉头越皱越紧:"看这基板材质和接口制式,很像某种定制或改装过的智能控制模块,用于远程信号接收和执行特定指令。不是市面上的流通款,像是…手工改造或者小作坊出来的东西。可惜,核心芯片部分烧毁严重,数据恐怕…很难提取了。这白色粉末,需要拿回去化验成分,才能确定是什么。"

1.5被删除的关键数据

"高明家里是否安装了全屋智能系统?"周砚立刻追问,他敏锐地抓住了这条线索。

小林马上联系物业和社区民警。反馈很快传来:高明这栋别墅去年确实进行了一次全面的智能化升级改造,接入了社区的统一安全管理平台,家里的灯光、空调、煤气阀、水电、安防监控系统均可通过手机APP或中央控制器进行远程操控。物业方面已经应要求,正在紧急调取该系统后台的日志记录和数据。

然而,半小时后,消息传来,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高明家智能系统的后台数据,在案发当晚,即昨天夜里11点至今天凌晨3点这个最关键的时段内,被人为地、彻底地删除,清空得一干二净,连云端备份也未能幸免,操作记录也被抹去,无法追踪。这显然不是系统故障,而是有预谋的数据清除。

周砚重新走到书房的落地窗前,凝视着窗外被雨幕模糊的世界,城市的轮廓在灰蒙蒙的天空下若隐若现。这时,法医老徐摘下手套,从主卧走了出来,在门口对周砚做了个手势。周砚快步走过去。

"老周,初步看了一下。"老徐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语气谨慎,"体表无任何外伤,无搏斗挣扎痕迹,尸斑呈现樱桃红色,分布于身体低位,指压不褪色,瞳孔等情况都符合急性一氧化碳中毒的特征。死亡时间大概在昨天凌晨1点到3点之间。看起来……很像是自杀。"

老徐特意在"很像"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随即补充道,声音更低:"不过,最终结论还得等回去做了毒化分析和详细解剖才能确定。我总觉得…太‘干净’了,干净得有点刻意。"

周砚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小林手中证物袋里那张写着"对不起"的便签。此刻,这三个字在他眼中,不再像是一个罪孽深重者的临终忏悔,更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充满嘲弄意味的标签,贴在一个巨大而复杂的谜团表面。

如果高明决意赴死,为何不将"遗书"放在醒目位置,反而深藏于抽屉底层,像是生怕被人太快发现,又像是必须被人找到?为何要费尽心机删除智能系统数据,仿佛要抹去某个特定时间点的操作痕迹,掩盖某种介入方式?那枚烧毁的、来路不明的定制芯片,究竟来自何处,又在整个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它操控了煤气阀?还是它本身只是一个障眼法?

"继续深挖。"周砚将老徐的初步报告对折,塞进外套内袋,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查高明过去五年,不,八年内所有的医疗纠纷和投诉记录,不管最后是和解、撤销还是不了了之,我都要看到最原始的卷宗。查清楚所有与他有过来往的医药代表、器械供应商,以及那些‘感谢费’的最终流向。还有,重点找到那个叫苏念的小女孩的直系亲属,尤其是她的母亲,弄清楚他们现在的下落和近况。"

窗外的雨,依旧不知疲倦地下着,敲打着别墅的玻璃窗,发出单调而执拗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未被听闻的故事。周砚不知道,就在此刻,就在对面那栋居民楼的三层,一扇始终拉着的米白色窗帘后面,一架高倍望远镜的冰冷镜头,正清晰地倒映着他站在窗边凝神思索的、略带疲惫的背影。

2.1.复仇指令已执行

望远镜的金属筒身还残留着指尖长时间紧握留下的温度,苏岚缓缓地、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将它从窗台上拿起,轻轻放在一旁。动作轻得像是怕惊醒了什么,又像是完成了一个无比神圣又无比沉重的仪式。冰凉的镜片上沾着窗外飘入的细碎雨丝,和她因为紧张而不自觉呼出的白雾混在一起,模糊了对面别墅那清晰得如同舞台剧般的景象。她抬起微微颤抖的袖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镜片,这个专注而轻柔的动作,让她恍惚间想起八年前,也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徒劳地擦拭着女儿苏念那小小墓碑照片上的雨水和水汽。

客厅里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来自茶几上那个约莫笔记本电脑大小的黑色控制柜。冷蓝色的屏幕上,几行简洁的状态日志像最终的审判书般清晰刺眼:【目标住址:青南路17号别墅B座】【指令:煤气阀开启】【执行时间:昨日02:17:03】【延时关闭设定:90分钟】【最终状态:指令执行成功。信号接收确认。】

她伸出食指,指尖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有些冰凉,轻轻触摸屏幕上那个"执行成功"的字样,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却仿佛在她早已枯竭的心口点燃了一簇沉寂了八年的火焰。屏幕的幽光映照着她的脸庞,照亮了她眼角边与年龄不符的、过早爬上的细密纹路,也清晰地照亮了她左边眉骨上那道淡粉色的、长约两公分的陈旧疤痕——那是岁月和痛苦都无法完全磨平的印记。

那是八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天,她第一次失去理智,试图不顾一切冲进高明的办公室,只想当面问他一句“为什么”,却被尽职尽责的保安粗暴推搡,额头重重磕在医院光洁冰冷的大理石台阶上留下的。缝针的时候,她没有哭,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仿佛要将那份尖锐的疼痛、那份刻骨的屈辱,一分不差地全部刻进骨髓。那不仅是身体的伤疤,更是她的人生从此急转直下、跌入无边黑暗深渊的起点。

窗外的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对面别墅的警车已经闪烁着红蓝相间的刺眼灯光,缓缓驶离了青南路,最终融入了城市迷蒙的雨幕之中,如同滴入大海的水珠,消失不见。她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凉透、苦涩不堪的茶,抿了一小口,任由那冰冷的苦涩味道在口腔中蔓延,直至喉咙深处。这一刻,她等了整整八年。两千九百多个日夜的煎熬、谋划、等待,终于在这一刻,画上了一个鲜血淋漓的句号。

2.2.永远缺席的草莓蛋糕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将她拖回八年前那个阳光本该灿烂的日子——9月12日,女儿苏念的六岁生日。

那天清晨,阳光透过薄雾,温柔地照进她们租住的小屋,小念还像只温暖柔软的小猫一样蜷缩在她怀里,用带着奶气的、撒娇的声音在她耳边悄悄说:"妈妈,等我做完手术,身体好了,你要带我去吃最大的那块草莓蛋糕哦!上面要有好多好多新鲜的草莓!还要插上六根彩色蜡烛!我要一口气把它们都吹灭!"

苏念患有复杂的先天性心脏病,高明是市一院乃至全省都享有盛誉的心外科专家。她们排了三个月的队,托了多少关系,才终于挂上他的号。在那间宽敞明亮的诊室里,高明穿着洁白的、一尘不染的白大褂,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对她保证:"苏女士,你放心,你女儿这种情况的手术,我和我的团队有非常丰富的临床经验,成功率是极高的。术后,她就能和正常孩子一样跑跑跳跳,享受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快乐了。"他的话,在当时如同溺水之人抓到的最后一根稻草。

手术安排在当天上午九点。苏岚记得自己给女儿换上了特意为这天新买的红色连衣裙,裙摆上绣着一个个可爱的小草莓图案。小念开心极了,苍白的脸上泛起兴奋的红晕,在病床上小心翼翼地转着圈,裙摆飞扬起来,像一朵迎着朝阳盛放的、充满生命力的小花。"妈妈,你看我好看吗?等我好了,我要去学跳舞!"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盛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期待和憧憬,那光芒几乎要灼伤苏岚的眼睛。

可是,她的小念,她视若生命的小念,最终没能从那张冰冷无情的手术台上下来。手术进行到中途,一名护士匆忙跑出来,语气急促地对等候在外的家属说患者出现了难以控制的大出血,需要紧急调配血源和抢救物资。苏岚独自坐在手术室外那条长长的、充满了刺鼻消毒水气味的走廊椅子上,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她死死地盯着门上那盏代表"手术中"的红灯,那红色如同凝固的血液般亮着,仿佛没有尽头。她紧紧攥着手里给女儿新买的红色小皮鞋,鞋面上还缀着两个毛绒绒的草莓装饰,那是小念最喜欢的一双鞋。

四个小时,如同四个世纪般漫长而煎熬。最终,那盏吞噬了她所有希望的红灯,熄灭了。高明走了出来,他的白大褂下摆沾染着刺目的、已然干涸的血迹,脸上的表情却平静得像刚刚结束一场普通的门诊,他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公式化的语调说:"我们尽力了。很遗憾,孩子没能挺过来。"

那一刻,苏岚感觉自己的世界轰然倒塌,所有的声音、光线、色彩瞬间离她远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耳鸣。她像所有瞬间崩溃的母亲一样,本能地冲上去,死死抓住高明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质地优良的白大褂里,歇斯底里地追问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术前不是都说好了吗?不是保证成功率很高吗?换来的,只是高明皱着眉,脸上掠过一丝清晰的不耐,用力甩开她的手,用一种冰冷彻骨的、毫无波澜的语调回应:"任何手术都存在其固有风险,尤其是心脏手术。术前告知和同意书你是签了字的,所有可能性上面都写得很清楚。出现这种意外,医院也表示遗憾和痛心,但这并非我的个人操作失误,希望你能理性看待。"

女儿下葬后的第三天,苏岚在整理她小小的、再也穿不上的遗物时,在一件外套口袋里,发现了一张被揉成一团、几乎被遗忘的医院缴费清单副联。上面,在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打印着"麻醉剂(批次:XX-XX,临近效期)"的字样。一股蚀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她浑身剧烈地发抖,几乎站不稳,扶着墙壁才勉强没有倒下。

她拿着这张如同救命稻草般的单子去医院质问,高明只是轻描淡写地解释:"这只是护士操作失误,打错了单据,实际使用的绝对是合格在效期内的药品,有完整的记录可查。"她不甘心,跑去卫健委实名举报,材料递上去便如同石沉大海,几次三番追问,得到的只有千篇一律的官样文章回复。她试图寻求媒体的帮助,最初确实有一两个记者表现出兴趣,前来采访,但之后便再无音讯。后来,她从一个因为良心不安而离职的小护士口中偶然得知,高明动用了强大的人脉和金钱力量,轻易地摆平了前来调查的媒体,将这件事彻底压了下去,仿佛从未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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