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证处里，我签下最后一个字。儿子脸都绿了。“妈，你疯了？”他指着文件，手在抖。

“1000万，全给外孙？”我放下笔。“是。”“那我呢？”“你？”我看着他。

“你三年没回家了。”“我是你儿子！”“外孙叫我奶奶的时候，你在哪？”他张了张嘴。

我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公证完了。”我起身往外走。“以后，别叫我妈。”1.三个月前。

医院走廊里，我一个人坐着。凌晨两点，刚做完手术。胆结石，不大，但疼得我在地上打滚。

是邻居老张送我来的。他七十三了，背着我爬了四层楼。“周姐，你儿子呢？”我没说话。

护士过来，问我家属电话。我报了儿子的号码。电话通了。“妈，什么事？”“我住院了。

”“哦。”沉默。“什么病？”“胆结石，刚做完手术。”“严重吗？

”“医生说要观察两天。”又是沉默。我听见那边有女人说话。是儿媳妇的声音。

“谁的电话？”“我妈。”“这么晚打什么电话？”儿子把电话拿远了一点。我还是听见了。

“又怎么了？没事找事。”儿子的声音压低了。“妈，你先休息，我明天……”“不用来。

”我挂了电话。老张坐在旁边，叹了口气。“周姐，你就一个儿子，他怎么……”“习惯了。

”我闭上眼睛。习惯了。三年了，他没回来过一次。连过年都不回。说什么工作忙。工作忙？

他一个月工资八千块。我每个月给他转五千生活费。给了十二年。他结婚，我出的首付。

一百二十万。孩子出生，我去伺候月子。儿媳妇嫌我做饭不好吃。嫌我普通话不标准。

嫌我上厕所不关门。我忍了。我想着，等孙子大了，就好了。孙子三岁那年，

儿媳妇跟我说：“妈，您回老家吧，我们请了保姆。”我走的那天，孙子在睡觉。

我想抱他一下。儿媳妇说：“别吵醒他。”我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坐了八个小时的火车。

回到这个空荡荡的房子里。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孙子。视频都没有。儿媳妇说孩子忙，

要上兴趣班。钢琴、围棋、英语、篮球。一年学费十几万。我问儿子：“要不要我帮忙出点？

”他说：“不用，我们自己能行。”能行？他每个月还问我借钱。说是周转。

两千、三千、五千。从来没还过。我没催。我怕他不高兴。我怕他更不回来了。

医院的床硬邦邦的。我躺着，睁眼到天亮。第二天，没人来。第三天，还是没人。第四天，

我办了出院。老张来接我。“你儿子呢？”“忙。”他没再问。回到家，我坐在沙发上发呆。

阳台上的绿萝黄了一半。我养了三年。没人浇水。我给儿子打电话。“手术费多少？

我转给你。”他说。“一万二。”“哦，我下个月发工资转。”“不用了。”“妈，

你别这样，我……”“我说不用了。”我挂了电话。我有钱。两套房，一套自住，一套出租。

存款六百多万。老伴走得早，赔偿金加上他的退休金，都在我手里。我今年六十八岁。

身体还行，就是胆不太好。我一个人过了十五年。以前觉得，钱留给儿子挺好。现在想想，

我是不是傻。2.出院第五天，女儿来了。她从深圳飞过来的。一进门就哭了。“妈，

你怎么不告诉我？”“小手术，不想让你担心。”“你住院四天，没人照顾？”她蹲下来，

抱着我的腿哭。“我哥呢？他不来？”我没说话。她懂了。“他还是那样。”女儿叫周敏。

比儿子小三岁。嫁到深圳十二年了。女婿是她大学同学，做生意的，挣了些钱。

他们有个儿子，叫小宇，今年十岁。每年暑假，小宇都来陪我住一个月。就这孩子跟我亲。

“奶奶，这是我画的画，送给你。”“奶奶，我给你捶背。”“奶奶，我长大了养你。

”每次他走，我都舍不得。站在门口送他，一直送到看不见。女儿说：“妈，

你跟我去深圳住吧。”“我住惯了。”“这边没人照顾你。”“我能照顾自己。

”“你住院了都没人管！”她又哭了。我拍拍她的手。“别哭了。”她抹了抹眼泪。“妈，

我哥到底怎么想的？你住院他都不来？”“他忙。”“忙？他忙什么？他那工作有什么忙的？

”“别说了。”“妈，你就是太惯着他！”“够了！”我声音大了点。她愣住了。我站起来，

往厨房走。“吃饭了。”女儿这次来，住了一周。帮我收拾屋子，买菜做饭。

还带我去做了全身体检。“妈，医生说你血压有点高，要注意。”“我知道。

”“每天记得吃药。”“知道了。”“我让小宇暑假早点来陪你。”“好。”她走的那天，

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妈，你要是不开心，就来深圳。我们那边有房子。”“我考虑考虑。

”“真的考虑啊，别敷衍我。”“好。”我送她到楼下。她上了出租车，摇下车窗。“妈，

我哥那边，你别太在意。”我点点头。车开走了。我站在原地，站了很久。不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他是我儿子。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他小时候发高烧，

我抱着他跑了三家医院。他上大学，我每个月从牙缝里省出生活费。他结婚，

我把老伴留下的存款全拿出来给他买房。我以为，我对他好，他就会对我好。我错了。

3.儿子打电话来，是半个月后的事。“妈，我下周有个应酬，能不能借我两万？

”我愣了一下。“借钱？”“对，周转一下，下个月就还你。

”“你上次说下个月还的那五千呢？”“那个……我忘了，你记账了？”我没说话。“妈，

你跟我还计较这个？”“我没计较。”“那就借我呗。”“不借。”电话那头沉默了。“妈，

你什么意思？”“我说不借。”“两万块钱你都不借我？”“你欠我十三万了。

”“我欠你的？”他笑了。“妈，我是你儿子，什么欠不欠的？你那些钱，以后不还是我的？

”我的手抖了。“你再说一遍。”“我说什么了？”“你说那些钱是你的？”“本来就是啊，

你就我一个儿子，你的钱不给我给谁？”我握着电话，一句话说不出来。“妈，

你别小题大做，就两万块钱……”“以后别给我打电话了。”我挂了。手机响了十几遍。

我没接。后来，儿媳妇打来了。“妈，怎么回事？”“你问你老公。”“他说你不借钱给他？

”“是。”“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妈，两万块钱你都不舍得？你那么多钱，

给他花点怎么了？”“我的钱，我想给谁给谁。”“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想。”“周芳，你别给脸不要脸。”她叫我全名了。

“你儿子这些年给你多少钱？你那房子、那存款，以后不都是我们的？你现在跟我摆什么谱？

”我冷笑了一声。“是吗？”“你笑什么？”“我笑我自己。”“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顿了顿。“我的钱，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们。”“你敢！”“等着看。

”我挂了电话。关机。那一晚，我一夜没睡。我想了很多。想我这一辈子。想我老伴。

想我儿子。想我女儿。想我外孙。凌晨四点，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要把钱全部留给外孙。

4.第二天，我给女儿打电话。“妈，怎么了？”“我想见见小宇。

”“他还有一个月才放暑假呢。”“我等不及了。”“妈，出什么事了？”“没事，

我就是想他了。”女儿沉默了一下。“妈，你是不是跟我哥吵架了？”“你怎么知道？

”“他给我打电话了，让我劝劝你。”我冷笑。“劝我什么？”“他说你不借钱给他。

”“是。”“他还说……你说要把钱都不给他们？”“是。”“妈……”“你有意见？

”“我没有意见。”“那就好。”“妈，你别生气了。”“我没生气。”“你声音都变了。

”我深吸一口气。“敏敏，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说。”“你觉得，

我该不该把钱留给你哥？”她沉默了很久。“妈，这是你的钱，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我问的是你的意见。”“我……”她又沉默了。“妈，说实话，这些年，

我哥确实……太过分了。”“继续说。”“他三年不回家，你住院他都不来，

每个月问你借钱，从来不还……”“还有呢？”“嫂子那个人，我不想说了。”“你说。

”“她根本没把你当婆婆，她就把你当提款机。”我笑了。“你看得挺清楚。”“妈，

我早就想说了，你别对他们那么好了。”“现在说，晚了吗？”“什么晚了？

”“我已经决定了。”“决定什么？”“把我所有的财产，都留给小宇。”电话那头，

沉默了。“妈，你……你认真的？”“认真的。”“一千万啊。”“我知道。

”“你真的不给我哥？”“一分都不给。”“那……我呢？”我愣了一下。“你想要？

”“我不是……”“敏敏，我知道你不差钱。”“我确实不差钱，但是……”“但是什么？

”“妈，你给我，我也不会要。”“为什么？”“那是你的钱，你留着养老。

”“我养老够用了。”“那你就留着，万一生病呢？万一……”“小宇需要这笔钱。

”“他也不需要啊，我们能养活他。”“他以后读书、结婚、买房，都要钱。

”“那是我们的事。”“他叫我奶奶。”“妈……”“他是唯一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

”女儿没说话。我能听见她在哭。“妈，你别这样说。”“我说的是事实。

”“我也对你好啊。”“你对我好，但你远。”“我可以接你去深圳……”“我的根在这儿。

”“妈……”“敏敏，你听我说。”“你说。”“我活不了几年了。”“妈！你胡说什么！

”“让我说完。”她不出声了。“我想在活着的时候，把事情安排好。”“什么事情？

”“钱的事情。”“妈……”“你哥不是东西，他老婆更不是东西。”“妈，你怎么骂人了？

”“我忍了这么多年，不想再忍了。”我的眼泪掉下来了。“敏敏，

你知道我这三年怎么过的吗？”“妈……”“我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

”“妈……”“生病了，没人管。”“妈，你别说了……”“过年，一个人包饺子。

”“妈……”“我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等小宇的电话。

”“妈……”“他每周给我打一次电话，从来没断过。”“妈……”“他问我：奶奶，

你今天开不开心？”“妈！”女儿哭出了声。“你别说了，我知道了，

我都知道了……”我抹了抹眼泪。“所以，我要把钱给他。”“妈，我支持你。

”“你不怪我？”“我怪什么？”“我不给你。”“妈，我不需要你的钱，

我需要你好好活着。”“敏敏……”“妈，你做得对。”“你觉得对？”“对。

”她吸了吸鼻子。“妈，我哥太**了。”我笑了。“你终于说实话了。”5.两周后，

女儿带着小宇飞过来了。小宇一进门就抱住我。“奶奶！”“哎，我的乖孙。”我搂着他，

舍不得松手。他长高了好多。已经到我肩膀了。“奶奶，你瘦了。”“奶奶老了。

”“奶奶不老！奶奶最年轻！”我笑着摸他的头。“就你嘴甜。”女儿在旁边看着，

眼眶红红的。“妈，我们住几天，我帮你收拾收拾屋子。”“好。”晚上，小宇非要跟我睡。

“奶奶，我给你暖被窝。”我搂着他，闻着他头发上的洗发水味道。“小宇，

你长大了想干什么？”“我想当医生。”“为什么？”“因为奶奶生病的时候，

医生可以治好奶奶。”我的眼泪又下来了。“奶奶以后不生病。”“那奶奶要好好吃饭，

好好睡觉。”“好。”“奶奶要听话。”“好，奶奶听话。”他搂着我的脖子。“奶奶，

我最喜欢你了。”“奶奶也最喜欢你。”“比爸爸妈妈还喜欢？”“比爸爸妈妈还喜欢。

”他咯咯笑起来。“那我也是，我最喜欢奶奶，比爸爸妈妈还喜欢。”我抱紧他。这一刻，

我觉得这辈子值了。第二天，我带小宇去了公证处。女儿也跟着去了。“妈，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公证员问我：“周女士，您确定要把名下两套房产、全部存款，

共计约一千零三十万元，全部赠与您的外孙吗？”“确定。”“您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您确定不留给他们吗？”“确定。”“您需要考虑一下吗？”“不需要。

”公证员看了看女儿。女儿说：“我放弃继承权，我支持我妈的决定。

”公证员又看了看小宇。小宇有点懵。“奶奶，这是什么？”“奶奶把房子和钱都给你了。

”“给我？”“对。”“为什么？”“因为奶奶爱你。”他想了想。“那我长大了养奶奶。

”我笑了。“好，你养奶奶。”办完手续，我们出来了。女儿扶着我，走得很慢。“妈，

这下子，我哥知道了要疯了。”“让他疯。”“他肯定会来找你。”“我不怕。”“妈，

你真的变了。”“是吗？”“以前你什么都依着他。”“以前我傻。”“现在呢？

”“现在我想明白了。”我看着小宇在前面蹦蹦跳跳。“敏敏，人这一辈子，谁对我好，

我心里清楚。”“妈……”“你哥欠我的，让他自己还吧。”“妈，你不后悔？”“不后悔。

”我笑了。“我活了六十八年，第一次为自己活一回。”6.三天后，儿子来了。

他是冲进来的。满脸通红，青筋暴跳。“妈！你真把钱都给外孙了？”我坐在沙发上，

看着他。“是。”“你疯了吧！”“我没疯。”“那是我的钱！”“你的？”我笑了。

“那钱是我的，凭什么是你的？”“我是你儿子！”“你是我儿子？”我站起来。

“你是我儿子，你三年不回家？”“我工作忙……”“你是我儿子，我住院你不来？

”“我不知道那么严重……”“你是我儿子，每个月问我借钱不还？”“那不是借，

那是……”“那是什么？”他说不出来。我盯着他。“你说，那是什么？”“妈，

你跟我计较这个？”“我不是计较，我是在问你。”“那是你该给我的！”他喊出来了。

“你就我一个儿子，你的钱不给我给谁？”我点点头。“好，这话你终于说出来了。

”“我说错了吗？”“你没说错。”我走到他面前。“你说得很对，我就你一个儿子。

”“那你把钱给我……”“但是。”我打断他。“我还有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外孙。

”“周敏有钱！她不需要！”“小宇需要。”“他需要什么？他才十岁！”“他十岁，

他知道给我打电话。”“我也给你打电话！”“你打电话，是问我借钱。”他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