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蛋又糊了，门铃在催，手机在震，邻居在喊。这兵荒马乱的早晨，

是我人生的缩影——永远在为别人救火。直到我瞥见儿子眼里的失落，

听见丈夫那声“习惯了”的叹息。那一刻我惊觉：我的善良，正被当成廉价的工具。

一：窒息的平衡「来了来了！」我一边喊一边冲向水壶，

心里计算着时间------再不关火，牛奶就要溢出来了。门铃偏偏在这时候响了。

「叮咚------叮咚------」，一声比一声急，像催命符。

手机在料理台上疯狂震动。完了，煎蛋又糊了。我手忙脚乱地去关火，

指尖被窜起的火苗燎了一下。不用看就知道是张姐，她凌晨一点发来的PPT，

附赠一条六十秒的语音：「悦悦啊，这个方案甲方爸爸很不满意，你上午一定帮我改改，

你最懂他们的审美了！」

焦糊味、水壶尖叫、门铃催命、手机震动......所有这些搅在一起，一片脑浆白。

「谁啊？」我提高嗓门，手上还得关火、倒水、擦溅出来的牛奶。「我！楼下刘姐！」

门外一亮嗓子，「我家马桶堵了，脏水都漫到客厅了！你快来帮我看看！」我深吸一口气，

努力挤出笑容打开门：「刘姐，我这也正忙着做早饭......」话没说完，

她已经拽住我胳膊往外拉：「好妹妹，就你能帮姐了！通马桶的师傅要半小时后才到，

这水都要淹到木地板了！」这兵荒马乱的早晨，是我人生的缩影——永远在为别人救火。

直到我瞥见儿子眼里的失落，听见丈夫那声“习惯了”的叹息。那一刻我惊觉：我的善良，

正被当成廉价的工具。我决定收回所有善意，却发现，世界并未崩塌，

反而把真正的温暖还给了我。就在这时，七岁的儿子磊磊举着一张画得花花绿绿的纸，

像只快乐的小鸟从卧室飞出来。「妈妈妈妈！你看！」他兴奋得小脸通红，

「下周五学校开亲子运动会！老师说要和爸爸妈妈一起参加袋鼠跳！你和我一组好不好？

我们肯定能拿第一名！」他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盛满了全然的期待和信任，

像清晨最纯净的露珠。我张了张嘴，「妈妈那天可能要帮王阿姨......」

这句说了无数遍的话已经滚到舌尖。他举着邀请函的手慢慢垂下，小嘴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

小声嘟囔：「又要帮别人啊......」周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客厅，

公文包拎在手里，领带打到一半。他静静地看着我们，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最后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转身继续系领带。那声叹息太轻，可落在我心上，

像块石头。这个早上最后还是在一团乱麻中过去了。我帮刘姐通好了马桶，裤腿湿了大半，

手上还沾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污渍。她连声道谢，顺手把一袋垃圾塞给我：「好妹妹，

顺手帮姐带下去吧，我这儿还得拖地呢！」我给张姐回了消息：「收到，上午看。」

附加一个微笑表情。周明匆匆喝完牛奶，抓起公文包：「我走了。」我追到门口，

心底涌起一丝愧疚：「我晚上尽量早点回来，我们......」「没事，」他打断我，

声音没什么起伏，「你忙你的。习惯了。」「习惯了」。门在眼前轻轻合上，我站在原地，

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儿子黯淡的眼神和周明那句「习惯了」在脑海里来回打转。结婚八年，

我从一个会因为他忘了纪念日而生气的女孩，变成了一个连丈夫都「习惯」

了我永远在忙别人的事的妻子。手机震动，是儿子班级群的消息。王阿姨@我：「悦悦，

下周轮到你做志愿者了，记得早点到哦！」后面跟着三个笑脸。我盯着那个笑脸，

突然想起上周的事。我加班帮张姐改方案，错过了接儿子的时间。最后还是王阿姨帮忙接的，

为此我愧疚了好几天，特意买了水果上门感谢。可现在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那天王阿姨说的「正好顺路」，其实根本不顺路。她为了打麻将，

特意绕了二十分钟的路程来接孩子，然后在我面前轻描淡写地说「举手之劳」，

让我欠下这个人情。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滑动屏幕，点开微信通讯录。

密密麻麻的联系人里，有多少是真正的朋友？有多少是像刘姐、张姐、王阿姨这样，

只在需要帮忙时才会想起我的人？我咬咬牙，做了一个决定。我拿起手机，

给张姐发消息：「张姐，不好意思，今天家里有点事，PPT我可能帮不了你了，

你自己先弄一下吧？」消息发出去的那一刻，像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心脏跳得飞快。

张姐先发来一个夸张的[惊讶]表情包。几乎是秒回。紧接着，

一条长长的语音追了过来。我点开，

种特有的、带着亲昵的责备和无奈的语气立刻充斥了整个办公室隔间：「悦悦你怎么回事啊？

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哦！咱们项目现在正是关键期，年轻人要多历练，不能躲清闲啊。

不就是改个PPT嘛，能花你多少时间？帮帮忙嘛，姐知道你最靠谱了！

回头请你喝奶茶！」最后那句「请你喝奶茶」，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三年前我刚入职时，张姐就是这样一次次用「小忙」和「奶茶」让我帮她做事。

我从最初的受宠若惊，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再到现在的......难以拒绝。

我盯着屏幕上那个可爱的卡通头像，却仿佛看到了背后那张写满了算计和理所当然的脸。

我注意到，她甚至没有问我「家里有什么事」。在她看来，我的事永远没有她的事重要。

我没有回复。但接下来的整个上午，我都沉浸在一种焦躁和自责的情绪里。

一份简单的报表做了三遍还是出错。我不断地拿起手机，看张姐有没有再发消息，

看工作群里有没有人含沙射影，

看儿子班级群里有没有新的通知......我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

为什么所有人的事都比我自己的事重要？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是不是不够乐于助人？

张姐会不会在领导面前说我坏话？我甚至开始后悔，想要撤回那条消息。中午在食堂，

我刻意避开了张姐常坐的区域，一个人找了个角落。你越是想躲的时候偏偏躲不掉！

刘姐端着餐盘在我对面坐下，开门见山：「悦悦，明天我侄女来家里玩，

你做的糖醋排骨最好吃，记得多做点啊！哦对了，我买了个新书架，下午送到，

你老公今晚在家吧？让他来帮我组装一下！」她说得那么自然，觉得那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仿佛我的时间、我的劳动、甚至我丈夫的时间，都是她的私有财产。我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

突然想起通马桶时她塞给我的那袋垃圾，想起她总是在周末清晨按响我家门铃，

想起她借走的那本再也要不回来的书。我放下筷子，第一次没有立刻答应。「刘姐，」

我的声音有些干涩，「明天我可能没时间。」她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拒绝。

脸上的笑容瞬间收起，语气冷了下来：「怎么了？做个菜能花多少时间？

你要是不愿意就直说。」我的善良，在她们眼里不是美德，而是弱点。我的有求必应，

不是赢得尊重的方式，而是招致轻视的理由。下午三点，主管在群里发通知：临时开会，

讨论张姐负责的那个项目。讲到关键数据时，

她又一次习惯性地看向我：「这个部分悦悦比较熟，让她来补充一下吧。」

这是过去三年习以为常的场景。主管也点头：「李悦，你说说。」我深吸一口气，

没有站起来。「这个数据是张姐亲自核算的，」我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她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张姐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可是之前这些不都是你......」「之前是之前，」

我打断她，目光直视着她的眼睛，「这是你的项目，你应该负责到底。」

主管皱起眉头：「李悦，同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我看着主管，看着张姐，

看着会议室里一张张熟悉的脸。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力量。

我的善良是有价的，不是谁都可以随意践踏的。「主管，」我说，

「我正在学习如何更好地帮助同事------比如，让他们学会独立完成自己的工作。」

张姐猛地合上笔记本，发出巨大的声响。下班时，天空飘起了细雨。我站在公司门口，

想起今天会议上的事情，突然觉得很爽。手机响了，是周明发来的消息：「下雨了，

需要我来接你吗？」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我的眼眶突然发热。记得去年也是下雨，

老公问我同样的问题，我都不知道怎么说的，回到家老公一脸黑。

这次我感觉整个人都是清爽，温情回复：「不用，我带伞了。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

这一次，我只想为真正值得的人下厨。二：觉醒与探查我撑着伞走到小区门口，

远远就看见刘姐站在保安亭旁边朝我招手。她没打伞，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

看着有几分狼狈。「悦悦！你可算回来了！」她小跑着过来，不由分说钻到我的伞下，

「快帮姐看看这手机，完全死机了，开不了机！」我看着她递过来的最新款手机，

屏幕一片漆黑。「我试试吧。」接过手机的瞬间，我瞥见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得意。

那种眼神我很熟悉------每次她成功让我答应帮忙时，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熟练地尝试强制重启。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开始恢复系统。「太好了！

还是你有办法！」刘姐凑过来看，湿漉漉的头发蹭到我脸上，带着一股廉价的香水味。

就在我准备把手机还给她时，一个微信通知弹了出来：刘姐：「搞定！

李悦答应帮我修手机了」我们楼确实有个邻里群，我也在里面，群名很普通，

就叫「幸福小区7栋」。但这个群，是怎么回事？我没在这群里。我下意识地滑动屏幕，

点开了那个群聊。最新几条消息映入眼帘：刘姐刚发的：「还是老办法，卖个惨就行」

张姐：「今天李悦居然拒绝帮我改PPT，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王阿姨：「晾她几天就好了，这种人就是不能惯着」刘姐回复：「可不是嘛，她老公挣得多，

她又不忙，帮我们点忙怎么了？」再往上翻，我的血液一点点冷下去。

上周三晚上十点：王阿姨：「我孙子明天要交手工作业，谁帮我想个主意？」

刘姐：「李悦她手巧」张姐：「她儿子成绩那么差，估计正愁没事干呢」

更早的记录：「她啊，就是人傻时间多」「不用白不用」「上次让她帮我写年终总结，

她居然真的熬夜写完了，笑死」「你们说她是不是缺爱啊？这么拼命讨好别人」一条条，

一句句，像冰冷的铁锤敲打着我的心。手机变得滚烫。原来我不是「人好」，我是「人傻」。

把我当猴耍！！我还以为自己就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好人！原来我的善良在她们眼里是愚蠢，

我的帮助在她们看来是活该。原来她们一边享受着我的付出，

一边在另一个群里肆意嘲笑我的「缺爱」和「闲得慌」。原来我一直在帮一群不要脸，

不要皮的畜生做事。「修好了吗？」刘姐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我猛地回过神，

把手机塞回她手里：「好了。」「哎呀太好了！还是你有办法！」她欢天喜地地接过手机，

像往常一样自然地吩咐，「明天我侄女要来，你做的糖醋排骨最好吃，记得多做点啊！

哦对了，我买的新书架晚上送到，记得让你老公来帮忙组装！」那一刻，我看着她的笑脸，

突然觉得无比恶心。这种话都有脸说的出口！这一刻我觉得自己醒了。回到家，

磊磊正坐在客厅地毯上拼乐高。「妈妈！」他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低下头，

小声补充，「我今天数学考了92分。」若是往常，我一定会边换鞋边敷衍地说「真棒」

，然后急匆匆钻进厨房。但今天，我在他身边坐下，拿起他的试卷：「让妈妈看看。」

磊磊惊讶地看着我，小脸慢慢亮起来。

他兴奋地指着一道应用题：「老师说我这个方法特别棒！只有我一个人想到！」我认真听着，

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心里又酸又暖。周明从书房出来，看到我们，脚步顿了一下。

「今天这么早？」他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嗯。」我抬头看他，

突然发现他眼角已经有了细纹，「以后都会早点回来。」他沉默地点点头，

但眼神柔和了许多。夜深人静时，那些聊天记录又浮现在眼前。「她儿子成绩那么差」

「她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自己是个好妈妈似的」我可以忍受她们利用我，

但不能忍受她们这样评价我的孩子，这样践踏一个母亲的心。凌晨两点，我依然毫无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