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裹挟着寒意，穿过靖安侯府雕花的窗棂，吹得烛火微微摇曳，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我坐在梳妆台前，指尖轻轻抚过小腹，那里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已有两月余。这本该是件让我满心欢喜的事，可此刻，我的心却像被浸在冰水里，凉得透彻。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玄色衣袍的身影走了进来，是我的夫君，当朝靖安侯，顾衍之。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没有半分对我的温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侍女端着一个托盘跟在他身后，托盘上放着一只黑釉药碗，药汁浓黑，散发着刺鼻的苦涩气味，那是安胎药，却也是索命符。

顾衍之走到我面前，将那碗安胎药重重推到我面前的梳妆台上，药汁晃了晃，险些溢出碗沿。“喝了它。”他的声音低沉，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我抬眸看向他，目光落在那碗药上，药汁浓黑，竟映不出他冷峻的眉眼，就像他的心，深沉得让人看不透，也冷得让人发寒。“为什么？”我强忍着喉咙里的哽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多么希望，他能给我一个不一样的答案，哪怕只是一个谎言。

顾衍之却连一丝犹豫都没有，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理所当然：“若薇是功臣之女，她的孩子，必须是长子。”

若薇，林若薇，镇国大将军的女儿，上个月刚被接入侯府，封为侧妃。顾衍之对她的宠爱，整个京城都知道，红墙绿瓦间，处处都是他们郎情妾意的传闻。而我，苏晚卿，不过是他为了稳固地位，从苏家娶来的正妃，一个有名无实的摆设。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原来，我腹中的孩子，在他眼中，竟不是他的骨肉，而是一块阻碍林若薇孩子成为长子的绊脚石。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要杀掉我的孩子了。

第一次，是在我刚怀上一个月的时候，他以我身子虚弱为由，让太医开了“调理”的汤药，若不是我身边的老嬷嬷心细，发现汤药有问题，偷偷换了，那个孩子恐怕早就没了。第二次，他带我去别院散心，故意引我去湿滑的湖边，我失足落水，虽保住了性命，却也动了胎气，孩子最终还是没能保住。那时，他还假惺惺地安慰我，说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可我心里清楚，那根本不是意外。

而这一次，他竟如此明目张胆，连伪装都懒得做了。

我慢慢拿起桌上的青瓷茶盏，茶盏里的茶水还是滚烫的，是我刚让侍女泡好，准备驱寒的。我看着顾衍之冰冷的眼神，没有丝毫犹豫，将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在那碗药上。

“哗啦——”滚烫的茶水与浓黑的药汁混合在一起，顺着药碗边缘流下，滴落在梳妆台上，留下一道道深色的痕迹。

紧接着，“咔哒”一声脆响，那只黑釉药碗不堪高温的冲击，从碗底开始，裂开了一道狰狞的纹路，迅速蔓延至碗口，最终“砰”的一声，碎裂开来，药渣和瓷片散落一地。

就如我的心，在他一次次的伤害下，早已千疮百孔，此刻，彻底碎裂了。

顾衍之显然没料到我会这样做，他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铁青，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苏晚卿，你好大的胆子！”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我疼得皱紧了眉头，却没有示弱，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反抗：“顾衍之，这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骨肉！你不能这样对他！”

“我的骨肉？”顾衍之冷笑一声，眼中满是嘲讽，“苏晚卿，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不过是我顾衍之的正妃，你的职责就是为侯府绵延子嗣，可现在，若薇怀了孕，她的孩子必须是长子，你的孩子，不能留！”

“我不答应！”我用力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束缚，“顾衍之，你这个刽子手！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顾衍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松开我的手腕，后退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在这世上，只有我顾衍之让别人遭报应的份，谁也别想对我怎么样。苏晚卿，我劝你识相点，乖乖喝了药，我还能让你在侯府安稳度日，若是你执意反抗，别怪我不客气！”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威胁，我知道，他说到做到。这些年来，他在朝堂上手段狠辣，排除异己，不知有多少人栽在他手里。在他眼中，我和我腹中的孩子，不过是他棋盘上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