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诏书，我从皇后成了冷宫废后。

皇帝夫君拥着他的心尖宠，太后婆婆冷眼旁观，满朝文武都以为我纪家倒了，我完了。

他们让我交出凤印，我给了。

他们让我交出嫁妆，我给了。

他们让我搬去冷宫，我去了。

我温顺得像一只拔了爪牙的猫，任由他们作践。

新宠的华服，是我名下绣庄赶制的。

太后的寿宴，是我家商行采办的。

边关的军饷，是我开的银号垫付的。

他们花着我的钱，还想榨干我最后一滴血。

直到国库空了，太后大寿办不下去，皇帝红着眼来找我，让我“为国分忧”。

我没说话，只是铺开了一卷账本。

那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从皇帝到太后，欠我的每一笔钱。

他们这才知道，我不是一只温顺的猫。

我是一头，披着猫皮的猛虎。

而他们，都是我的猎物。

旨意下来的时候，我正在修剪一盆玉簪花。

太监尖着嗓子念。

字字句句，都是我的罪状。

善妒，无德，不敬太后，有亏妇道。

总结起来，就是我碍着皇帝李砚娶他心尖尖上的人了。

新欢叫魏灵犀，太傅的孙女，人如其名，灵动可人。

不像我，纪家的女儿，生来就是要做皇后的。

规矩刻在骨子里，连笑都有尺寸。

李砚嫌我闷，像个木头。

我接了旨，叩头谢恩。

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领头的太监是李砚跟前的红人，叫王德福。

他捏着旨意，皮笑肉不笑。

“纪娘娘，哦不，现在该叫废后了。皇上念旧情，让您搬去静安宫，您收拾收拾吧。”

静安宫，就是冷宫。

我身边的侍女知春气得发抖，想说什么。

我一个眼神递过去，她憋住了。

我点点头。

“有劳王总管。”

王德福似乎对我这么平静有点意外。

他清了清嗓子，又说。

“还有，皇后印玺……皇上说，得交上来。”

我没犹豫，直接让知春从妆匣里捧出那方沉甸甸的金印。

递给他。

他掂了掂，脸上笑意更深。

“废后娘娘真是深明大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这一屋子的陈设。

“皇上还说了，您是废后，份例按最低的才人标准。这坤宁宫里的东西，都是国库出的，您一样也带不走。”

这话，就是诛心了。

意思是，让我净身出户。

知春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欺人太甚！娘娘嫁妆里的东西也要收走吗？”

王德福眼睛一亮，像是就等着这句话。

“姑娘这话说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进了宫，自然就是皇家的东西。”

我看着他那副贪婪的嘴脸，心里有点想笑。

我什么都没说，指了指库房的方向。

“单子都在那里，王总管可以对着单子清点。”

我的嫁妆，当年十里红妆，轰动京城。

纪家是百年望族，富可敌国。

光是现银就抬了一百二十八箱。

其他的古玩珍宝，店铺田产，更是数不清。

王德福带着人，像一群饿狼冲进了库房。

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

他们甚至没打算给我留一件蔽体的衣服。

李砚，你做得真绝。

我坐在空荡荡的殿里，喝着已经凉了的茶。

知春在我旁边哭。

“娘娘，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

我放下茶杯，心里有一本账。

很好办。

从今天起，这笔账，该换个算法了。

以前，我是皇后，纪家的钱，是我身为妻子的奉献。

现在，我是废后，纪家的钱，只是借给皇家周转的本金。

而我，纪幽，是他们最大的债主。

清点持续了两个时辰。

王德福出来的时候，满面红光，手里捧着我的嫁妆单子。

“废后娘娘，都点清楚了。咱家这就给您搬去静安宫。”

他走后，魏灵犀来了。

一身正红的宫装，珠翠环绕，刺得人眼睛疼。

那是只有皇后才能穿的颜色。

她身后跟着一群宫人，趾高气扬。

“姐姐，妹妹来看你了。”

她走到我面前，故意展示着自己身上的华服。

“这料子，是江南新贡的云锦吧？真好看。”

我看着她。

“是你让李砚收走我所有东西的？”

她笑了，毫不掩饰。

“是又如何？姐姐，你霸占后位这么多年，也该还给我了。皇上说了，你的那些嫁妆，以后都是我的。”

我点点头，没生气。

反而问她：“这身衣服，料子是天锦缎，江南织造局出的。一匹三百两黄金，你这身，至少用了三匹。头上的东珠，每一颗都价值千金。你一个月份例多少？”

魏灵犀愣住了。

她没想到我会问这个。

“皇上赏我的，与你何干？”

“哦。”

我应了一声，慢悠悠地说。

“天锦缎，是纪家名下的织造坊独有的手艺。专供皇家，但每年只三匹，都送到我这里来了。你身上这件，是去年我让出去的。”

“你头上的东珠，是南海采珠人九死一生采来的，也都是纪家的商船运回来的。整个大邺，超过这个尺寸的，不出二十颗，都在我的嫁妆单子上。”

魏灵犀的脸色，一点点白了。

我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声音很轻。

“你用的，你穿的，都是我的东西。作为一个借用者，是不是该对物主，客气一点？”

“哦，忘了，现在它们不是我的了。它们是皇家的。”

我笑了笑。

“可皇家，现在也快没钱了。你猜猜，你这一身行头，还能穿多久？”

说完，我没再看她。

带着知春，走出了这间住了五年的坤宁宫。

身后，魏灵犀的指甲，应该已经掐进了肉里。

很好。

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