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林宛儿就这么僵持着。

她坐在沙发上，继续摸着馒头的背。馒头这个叛徒，已经完全沉浸在资本主义的腐蚀里，舒服地打起了呼噜。

我站着，像个讨债的门神。

“许先生，你是不满意价格吗？”林宛儿终于又开口了，她好像觉得所有问题都能用钱来衡量，“我可以加。两百万？”

“这不是钱的问题。”我深吸一口气，试图跟她讲道理，“馒头是我的家人，家人是不能用钱买的。”

“家人？”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神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有点像嘲讽，又有点像别的什么。“你管一条狗叫家人？”

“对。”我答得斩钉截铁。

她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我。那目光很奇怪，没有高高在上的轻蔑，反而像一个人类学家在观察什么稀有物种。

“我第一次见到它，是在一个宠物摄影师的朋友圈里。”她忽然说起了别的，“照片是你带它去拍的。它笑得很好看。”

我愣了一下。那是我上个月省吃俭用，带馒头去拍的一套**，就因为觉得它老了，想给它留点纪念。

“我问了摄影师，找到了你的小区。”她继续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观察了好几天。你每天早上七点带它出门，晚上七点半回家。你对它很好。”

我的后背有点发凉。这个女人，不仅偷了我的狗，还像个变态一样跟踪我。

“所以呢？你觉得你比我对它好？”

“我能给它提供更好的生活。”她理所当然地说，“最好的食物，最专业的兽医，最大的活动空间。这些，你给不了。”

我被她噎得说不出话。

是，我住的是五十平米的出租屋，馒头吃的是打折的狗粮，生病了我得盘算着医药费。而她这里，光是这个客厅，就比我整个家都大。

可这能成为她抢走我唯一的伴儿的理由吗？

“物质不是全部。”我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它跟我有感情。”

“感情可以培养。”林宛儿说得云淡风轻，“给我一个月，它就会忘了你。”

我气得浑身发抖。这已经不是讲道理的范畴了，这是纯粹的强盗逻辑。

“林**，我今天一定要带它走。”我往前走了一步。

客厅门口那两个黑西装立刻站了过来，挡在我面前。

林宛儿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她站起来，慢慢走到我面前，那股好闻的香味又近了。

“许栖安，”她叫我的名字，“你知不知道，在这个城市里，我想得到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那是我以前不知道。”我盯着她的眼睛，“现在你知道了。”

我们的距离很近，我能看清她眼睛里自己的倒影。她的眼神很清澈，却又深不见底，像一潭冰冷的湖水。

“你这样的人，我见过很多。”她说，“自以为有点骨气，有点坚持。但最后，都会低头。只是价码问题。”

“你可以试试。”

我们对视着，空气里都是火药味。

就在这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了进来，恭敬地对林宛儿说：“**，则言少爷来了。”

林宛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很高，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微笑，但那笑意没到眼底。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目光落在我脚下被撕成两半的支票上，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宛儿，这是怎么回事？”他走到林宛儿身边，很自然地搂住她的肩膀，用一种宣示**的姿态。

林宛儿不动声色地挣开了他的手。

“没什么，一点小事。”

男人没理她，径直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叫李则言，这个名字我好像在什么财经杂志上看到过。

“你就是那条狗的主人？”他问，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是。”

“给你一百万，你还嫌少？”他捡起地上的支票碎片，轻笑了一声，“年轻人，胃口不要太大。有些东西，不是你该碰的。”

他的话让我很不舒服。什么叫“不是我该碰的”？他指的是狗，还是指的林宛儿？

“我说了，我不要钱，我只要我的狗。”我重复道。

李则言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给你脸了是吧？你信不信我让你在这京城里混不下去？”

这就是有钱人的处理方式吗？威逼利诱。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点可笑。我烂命一条，工作说不上多好，也没什么家底，我怕他什么？

“我信。”我点点头，“但就算我明天就滚出京城，今天，我也要带我的狗走。”

李则言被我的态度激怒了，他上前一步，想说什么。

“够了。”

林宛儿冷冷地开口了。

她看了看李则言，又看了看我，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还在呼呼大睡的馒头身上。

“李则言，你先回去。这是我的事，我自己处理。”她的语气不容置喙。

李则言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给我等着”，然后转身走了。

客厅里又只剩下我们三个人，哦不，两个人和一条狗。

气氛比刚才更压抑了。

林宛儿在沙发上坐下，沉默了很久。

我以为她会放弃，或者想出什么更过分的办法。

但她说出的话，却让我彻底傻眼了。

“好。”她说，“狗，我不还你。”

我刚要发作，她又继续说。

“但是，你可以来看它。”

我愣住了。

“什么意思？”

“从明天开始，你就是它的专属遛狗师。”林宛儿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奇怪的光，“每天早晚，你按时过来，带它散步。我会付你薪水，按小时算，一小时一千。但是，你必须遵守我的规矩。”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偷了我的狗，然后花钱雇我，去遛我自己的狗？

这是什么操作？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实在没忍住。

“我觉得你很有意思。”林宛儿说，“我想看看，你的骨气，到底值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