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蚀骨之痛1：时光之影苏念指尖微凉，下意识地抚过面前一株白荔枝玫瑰饱满的花瓣，

仿佛能从那细腻的触感中汲取一丝力量。

空气里弥漫着各种花材的混合香气——百合的浓烈、尤加利的清冽，

还有眼前这玫瑰甜而不腻的芬芳。然而，这一切都无法驱散她心头那片刻的凝滞。

“睿品大厦顶楼空中花园的项目，我们非常重视与‘花期’工作室的合作。

”项目负责人推了推眼镜，笑容公式化，“具体的设计要求和对接口，

将由我们总裁办的沈总监直接与您沟通。”“沈总监……”苏念听到自己的声音还算平稳，

只是尾音几不可察地飘了一下。“是的，沈倦总监。”负责人话音刚落，

会议室的门被再次推开。一股无形的、带着压迫感的气流随之涌入。苏念没有抬头，

视线停留在那朵白荔枝玫瑰上，仿佛要数清它层层叠叠究竟有多少瓣。脚步声沉稳，一步步，

像是踩在心跳的节拍上，由远及近。

直到一双擦拭得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停驻在她的视野余光里。她终于抬起眼。时间，

仿佛在这一刻被拉扯、变形。三年，一千多个日夜，足以让一座城市改换新颜，

却没能磨灭刻在骨子里的记忆。沈倦。他瘦了些，原本就轮廓分明的脸显得更加削薄，

下颌线绷得有些紧。穿着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解开一颗扣子，

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他的眼神，依旧是深的，像蕴藏着漩涡的寒潭，

此刻正落在她脸上，没有任何预兆的，直直地，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专注。

苏念感觉自己的呼吸窒了窒，指尖掐进了掌心，细微的刺痛感让她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沈总监。”她率先开口，声音是刻意练习过的疏离与客气，“我是‘花期’的苏念，

负责本次项目的花艺设计部分。”沈倦的喉结似乎滚动了一下，极其细微。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才缓缓移开，投向项目负责人，声音低沉，

带着一点久未开口的沙哑：“资料都准备好了？”“准备好了，沈总监。”“嗯。

”他应了一声，径直走到主位坐下，动作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开始吧。

”整个项目briefing，苏念听得心不在焉，又异常清醒。

她能清晰地列举出对方提出的每一个要求，却又感觉那些词汇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

她的感官似乎全部聚焦在了那个男人身上——他偶尔用修长的手指敲击桌面思考的节奏，

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雪松混着一丝烟草的气息（他以前抽烟没这么凶的），以及，

他即使没有看她，也依然能让她感受到的无形存在。内心独白：是他。真的是他。三年了，

为什么偏偏是他？他看起来……好像过得并不好。不，苏念，他好不好与你何干？

别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会议结束时，苏念几乎是立刻站起身，

想尽快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間。“苏**。”沈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脚步一顿，

没有回头。“关于设计概念的初步构想，”他走到她身侧，距离不远不近，

刚好能让她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又带着侵略性的气息，“希望能尽快看到你的方案。

有些细节，可能需要单独沟通。”苏念终于侧过头，迎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神很深，

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探究，有复杂，甚至……有一丝她不敢确认的什么。“好的，

沈总监。”她扯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我会根据会议记录尽快整理，通过邮件发给您。

如果有需要补充沟通的，我的助理可以协调时间。”她刻意强调了“邮件”和“助理”，

划清了界限。沈倦的嘴角似乎微微抿了一下，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期待你的作品。

”苏念转身，挺直背脊，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出会议室。门在身后合上，

隔绝了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发觉自己的腿有些发软。

2:昨日星辰回到临时租住的工作室，苏念把自己扔进柔软的沙发里。

窗外是城市的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却照不亮她心头的阴霾。空气中，

似乎还残留着刚才会议上那缕雪松烟草味，勾起了尘封的记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好像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只是季节不同，那是夏天。彼时，她还不是“花期”的老板，

只是一个刚毕业、在小花店打工的花艺学徒。沈倦也还不是如今这个气势迫人的沈总监，

只是一个初出茅庐，却已崭露头角的建筑设计师。他们挤在他那间不大的出租屋里，

空调嗡嗡作响。她坐在小板凳上，笨拙地练习着螺旋花束的手法，

脚边散落着剪下的枝叶和花瓣。沈倦就坐在她身后的书桌前，

对着电脑屏幕修改着永远也改不完的图纸。“累了就休息会儿。”他头也没回，

声音却带着温柔的关切。“不行，明天师傅要检查的。”她嘟囔着，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

忽然，一盒插好吸管的酸奶递到她嘴边。她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冰凉酸甜，

驱散了夏夜的烦躁。“沈倦，你看！”她举起手里那个歪歪扭扭，但勉强成型的花束，

献宝似的，“好看吗？”沈倦终于转过身，摘下防蓝光眼镜，揉了揉眉心，

然后认真地看了看那束花，又看了看她亮晶晶的眼睛，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嗯，

好看。”“敷衍！”她佯怒。他低笑出声，伸手把她拉起来，圈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声音闷闷的：“我说你好看。我的念念，怎么都好看。”他的怀抱温暖而踏实，

带着淡淡的笔墨和模型材料的味道，那是她曾经最安心的港湾。他会在深夜加班回来后，

轻手轻脚地进门，却总能发现她在沙发上等他等到睡着。他会小心地把她抱回床上，

在她额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他有一个上了锁的素描本，从不让她看。有一次她好奇追问，

他只是神秘地笑：“等以后，给你一个惊喜。”后来她才知道，那里面画的，全是她。

睡觉的她，笑的她，生气的她，专注插花的她……每一幅旁边，都标注着日期和简短的心情。

那时候，日子清贫，但每一个角落都塞满了甜蜜和希望。他们计划着存钱，

计划着买一个小房子，要有大大的落地窗，他在窗边画图，她在旁边摆弄她的花。

他们甚至给未来想象中的孩子取好了小名……内心独白：曾经有多甜，后来就有多疼。

那些承诺，那些温度，原来都是镜花水月。回忆像潮水般涌来，带着温暖的假象，

却最终撞在冰冷的现实礁石上，碎成齑粉。苏念闭上眼，将那股酸涩逼了回去。不能再想了。

都过去了。3:骤雨初歇接下来的几天，苏念强迫自己投入工作，

用繁重的构思和草图填满所有时间，避免胡思乱想。

她通过邮件给沈倦发送了初步的概念方案——以“城市绿洲·心灵归栖”为主题，

运用大量自然系花材和可持续材料，打造一个既能体现建筑美学，

又能抚慰都市人心灵的空中花园。沈倦的回复很快，言简意赅：“概念可行。周二上午十点，

来我办公室详谈细节。”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周二，苏念准时出现在睿品大厦顶楼，

沈倦的办公室外。秘书通报后，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他的办公室极大，视野开阔，

装潢是冷硬的现代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线条利落，一如他给人的感觉。

只有靠窗的一盆长势喜人的龟背竹，给这片空间增添了一抹生机。沈倦正站在窗前讲电话，

背对着她。阳光勾勒出他挺拔又略显孤寂的背影。“……资金的问题我会解决，不用担心。

”他的声音压得有些低，带着安抚的意味，但苏念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疲惫，“嗯，

我知道……你先照顾好爸，其他的交给我。”爸？苏念的心微微一怔。他父亲……怎么了？

她记得沈倦的父亲经营着一家不小的公司，家境优渥。沈倦挂了电话，转过身，看到是她，

眼神微动，但很快恢复平静。“坐。”他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苏念依言坐下，

拿出准备好的资料。讨论专业问题时，两人都进入了工作状态。沈倦思维敏锐，

提出的意见往往一针见血，甚至对花材的习性和搭配效果都有不俗的见解，

这让苏念有些意外。“这里，”他俯身，指着图纸上的一个区域，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离她的手只有几厘米的距离，苏念下意识地缩了缩，“可以考虑增加一些有夜间香气的植物，

比如晚香玉或某种栀子，增强沉浸式体验。”他靠得很近，

那股雪松烟草味混合着他身上独有的清冽气息再次将她笼罩。苏念的心跳漏了一拍。

内心独白：他什么时候对植物也这么了解了？为了林薇学的吗？

听说林薇很喜欢园艺……这个念头像一根细刺，扎得她瞬间清醒。“好的，

沈总监的建议很专业，我会考虑。”她不动声色地向后靠了靠，拉开距离。沈倦直起身，

看着她，眸色深沉，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

但在看到苏念微微蹙起的眉头时，动作顿住了，又把烟塞了回去。“你以前……不喜欢烟味。

”他忽然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苏念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还记得。她垂下眼睑，整理着手中的纸张，语气平淡：“人都是会变的。就像沈总监，

以前似乎也不像现在这么……热衷工作。”她意有所指。听说他这几年是出了名的工作狂。

沈倦沉默了片刻，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是啊，都会变。”他低声重复了一句，

像是在对她說，又像是在对自己說。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没等回应，便被人推开。

“阿倦！我就知道你还在忙……”一个明快又带着几分娇嗔的女声响起。苏念抬头，

看见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的精致女人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是林薇。

林薇看到苏念，脸上灿烂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又扬起的更灿烂：“哟，有客人在啊。

”她目光在苏念身上扫了一圈，带着审视，“这位是？”沈倦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语气平淡：“‘花期’的花艺师，苏念苏**。”然后转向苏念，“苏**，这是林薇。

”“林**，你好。”苏念站起身，礼貌地点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呼吸都有些困难。就是这个人……当年就是他为了她……“原来是花艺师啊。

”林薇走到沈倦身边，很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将食盒放在桌上，“阿倦胃不好，

还总是不按时吃饭，我只能盯着他点。苏**不会介意吧？”她语气亲昵，姿态宣告**。

沈倦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他并没有推开林薇。苏念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刺眼。

她飞快地收拾好东西：“方案细节我已经记录，会尽快修改。不打扰沈总监和林**了，

我先告辞。”她几乎是逃离了那间办公室。身后，似乎传来沈倦低沉的声音：“薇薇，

下次进来先敲门……”以及林薇不依的娇嗔。走廊里，苏念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呼吸着，

才勉强压下眼眶的酸热。看，他们还是那么亲密。他允许她叫他“阿倦”，

允许她随意出入他的办公室，关心他的饮食起居。那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心旌摇曳，

又算什么呢？真实……可笑至极。4:决堤之岸项目在一种诡异而紧绷的氛围中推进。

苏念尽量避免与沈倦直接接触，所有沟通尽量通过邮件或助理。但有些现场勘测和协调会议，

终究无法避开。沈倦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回避，不再试图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只是公事公办的效率更高，要求也更为严苛。这天，因为一个结构承重的问题，

需要调整花艺装置的布局，苏念不得不再次来到沈倦的办公室。这次，林薇不在。

只有他们两个人。讨论完正事，气氛有些沉默。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着玻璃，

发出细密的声响。“快到你生日了。”沈倦忽然开口，打破了沉寂。

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苏念正准备离开的动作一顿，心头猛地一抽。他还记得？

“项目进度紧张，没时间过生日。”她冷淡地回答。沈倦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雨幕，

背影显得有些寥落。“三年了，时间过得真快。”苏念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他提三年是什么意思？提醒她那段被抛弃的过往吗？“是啊，三年，足以改变很多事，

很多人。”她意有所指。沈倦转过身，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

翻涌着太多她无法理解的情绪，有痛楚，有挣扎，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温柔？

“念念……”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地唤出了那个久违的昵称。这一声，像一把钥匙，

瞬间打开了苏念努力封锁的情感闸门。委屈，愤怒，不甘，夹杂着残留的爱意，汹涌而至。

“沈总监，请叫我苏念，或者苏**。”她打断他，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我们之间，

没有那么熟。”沈倦的臉色白了白，他向前一步，

试图靠近她：“我知道你恨我……”“恨你？”苏念像是被点燃的爆竹，

一直以来的压抑彻底爆发，她冷笑一声，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红了，“沈倦，你太高看自己了。

恨也需要力气。我对你，早就没那种感觉了。过去的事，我早就忘了！”“忘了？

”沈倦重复着，眼神锐利得像要看穿她的灵魂，“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为什么每次见到我，

都像只受惊的兔子，只想逃跑？”“那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你这张虚伪的脸！”苏念脱口而出，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倔强地仰起头，不让它掉下来，“看到你，

就会让我想起自己当年有多傻，多天真！竟然会相信你说的那些鬼话！

”“我当年……”沈倦的声音哽住了，他脸上掠过巨大的痛苦，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青筋暴起，“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苦衷？”苏念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眼泪终于滑落，“你的苦衷就是林薇吗？就是她能给你的锦绣前程，而我只会是你的拖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