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六岁的时候嫁进韩家冲喜。我想和韩文轩白头到老。可是他死了，我成了寡妇。

我想抚养小叔子长大。供他参加科举考试，可是他瘸了。想给小叔子治病。

便去找族中有名望的堂叔帮忙。可是那个人却想让我与他做交易。

自此我陷入了日日担惊受怕的噩梦中。害怕被人发现。害怕自己因为不守贞洁而被沉塘。

1.「秦氏，你可认罪？」我看着围在我身边的人群，

脸上或多或少的出现嘲讽、可惜、怜悯的神情。被戒鞭打过的背部透着灼烧的痛感。

我看着坐在祠堂正中太师椅上的族长。眼神倔强的看着族长，我的愤怒简直要从眼中涌出。

「我不认，我没有通奸，是胡二虎构陷我。」「大胆！秦氏，证据确凿还敢狡赖。来人，

再打十鞭。」「堂堂族长，竟然伙同地痞流氓一同构陷我，我不认，我不认！」

族长韩正松气得眉毛都立起来了。「秦氏，你说我构陷于你，你可有证据？」「没有，

那族长说我和胡二虎通奸可有证据?」我的眼睛恶狠狠的看着族长，

或许是我的眼神太过锐利，族长躲开我的直视。「秦氏，如果你和胡二虎没有私情，

那他为何要指认你？」「因为我是寡妇，独自带着十一岁的小叔讨生活。

在他的眼里我就是弱者，我就是可以被诬陷的人。」插话的是我夫家本家的堂嫂，

我直直地看着刘秀，她可能也是心虚，躲开了我的眼神。「苍天不公，冤枉好人，

我今天就以死明志。」我能感觉到我的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我看着族长大喊道。

随后我一头向厅堂的木柱上撞去。我知道今天胡二虎应该受人指使，是有备而来，

要不然不可能胡二虎刚刚爬进我的院子，就有一大帮村民喊着来捉奸。只要我把握好力度，

绝对是撞不死的。我咬了咬牙暗暗思索着，

如果我不付出点代价是绝不可能善了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我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

我听见这个人闷哼了一声。我抬眼看见了的就是锋利的下颌线，配着一身官府捕头的官服，

更是把这人身上冷硬的气质推到了极致。是韩威。我意识到这是我活命的机会，

我跪在韩威的腿边，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大人，请为我做主啊，请为民妇做主啊。」

族长韩正松走到这人面前，亲切地问道：「韩威，你怎么回来了？」「叔公，我今天休沐，

就回家来看望母亲。」韩威看着我，问道：「这是怎么了？」「你堂叔家韩文轩的媳妇秦氏，

被胡二虎指认和他通奸，现在马上要实行族规，沉塘处置。」「大人，大人，

我真的是冤枉的。民妇根本不认识胡二虎，是他冤枉民妇。」「大伯，大伯，

我嫂嫂真的是被冤枉的。」小叔子韩文礼紧紧抱着韩威的裤腿替我喊冤。「我的嫂嫂和我，

平日里都是在家中，我们根本不认识胡二虎。」虽然韩文礼年龄很小，但是口齿清晰，

很快速的就把事情原委解释清楚。韩威走到胡二虎面前，「你是胡二虎？」

或许是韩威平时见惯了犯人，又或者是身上气势太严。胡二虎哆哆嗦嗦地回答，「正是草民。

」「你说你与秦氏有私情？」「是...是的？」「那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草民……草民与秦氏是在田间干农活时认识的。」「哪一日？」「去年...去年...」

「胡二虎，你知道对朝廷命官说谎是何后果吗？」「草民不敢，草民不敢，

是秦氏的嫂嫂胡氏指使我，她告诉我只要我诬陷秦氏，她就给我二十枚铜钱。

草民一时被鬼迷了心窍才诬陷的秦氏。大人饶命啊，饶命啊大人。」

胡氏胡秀听见胡二虎的指认，顿时腿软了下来，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

甚至额头上渗出的血沾在泥土，「大人，大人，是胡二虎栽赃陷害我，我没有。」

族长韩正松听见胡二虎反咬一口胡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胆，你们二人，

竟敢伙同一起陷害秦氏，把族规族人放于何处？你们二人必须按族规处置，各打五十戒鞭，

以儆效尤。」「另外，你们每人给秦氏二百文钱，要不就送官府。」「秦氏，

你可满意这个处理？」我跪在地上，看着族长神情严厉，点了点头。「满意。」「韩威，

你觉得我这个处置如何？」我低着头，跪在地上，背上的疼痛让我的汗顺着脸颊流下。

「族长的处理，自是公允。只是秦氏受伤那谁给韩文礼和她做饭呢？」「你说的是。」

族长韩正松摸着胡须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会。「这样吧，

让胡二虎和胡秀二人各自给秦氏米面五斤，鸡鸭各两只。让秦氏的邻居林家嫂子帮忙做饭。」

韩正松看着坐在右侧的韩威，点了点头。「大人，草民家没钱，没米面。」胡二虎跪在地上，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说着。「没有？没事。那就去大牢里呆两天，什么就都有了。」

本来胡秀也想耍赖赖过这笔账，可是听到韩威不近人情的话，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大牢，

那可是去了就得脱层皮的地方，谁不害怕。「胡二虎，要是不想出这个钱，

我今天正好回衙门时把他带回去。」「不不不，草民，草民，愿意出这个钱，愿意出。」

韩威淡淡地扫了一眼胡二虎，「现在有了？」听着韩威冰冷的嗓音，胡二虎吓得更是直哆嗦，

「有...有...有了。」最后，是韩文礼和林嫂子扶着我回家。「妹子，疼吧，

要不嫂子给你叫个郎中？」林嫂子一边扶着我，一边看着我背上的伤口，心疼地问道。

「是啊，嫂子，我去给你找郎中。」我拽着韩文礼的衣裳，用力时扯到后背的伤口，

我的脸被疼得又白了几分，「没事，嫂子没事，回家上点草药就好了。」韩文礼年纪太小，

看着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嫂子被打成这样，眼泪止不住地流。我轻轻叹了口气，「文礼，

一会胡二虎和胡秀把鸡鸭送来的时候，你偷偷去给族长送一只。」「嫂子，

不用给韩威叔送一只吗？」我看着韩文礼哭得通红的小脸，摇了摇头。「不用，先去洗把脸。

晚上再去。」「蓉蓉妹子。」我看着林嫂子端着一碗热面走进屋内。「蓉蓉妹子，你先吃点，

一会嫂子给你上药。」我看着林嫂子点了点头。「蓉蓉妹子，你别怪族长，这世道就是这样，

女子守节比天大。」「嗯，嫂子，我知晓了。」「蓉蓉妹子，苦了你了，

一嫁进韩家就守了寡。现在你公婆去世了，就惦记着你手中的几亩田，

怎么能想出这么阴损的主意呢？」我听着林嫂子愤愤地替我抱着不平，我苦笑了一声。

「林嫂子，你也知道，我小叔子还小不懂事。他们就是想把我弄死，

好名正言顺地过继我小叔子，继承我公婆的田地。」「还好族长心善还我清白，要不然，

要不然真的是....」我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了，嗓音磕磕巴巴的。「妹子，嫂子懂。

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林嫂子，我想求你个事。」「你说，蓉蓉妹子。」「林嫂子，

我想养只大狼狗。这样，这样以后他们也不敢随意进我家的院子，等我小叔子长大了，

我就想找个尼姑庵常伴青灯古佛。」「妹子，何苦说这丧气话。等你小叔子长大了，

就没人能欺负你们了。不过，现在家家户户都缺粮食，养狼狗的人家，我真得打听打听。」

「麻烦林嫂子了。」「行了，蓉蓉妹子，药我上好了。我家伯文还没吃饭呢，我先回家了。」

「嫂子，慢走。」草药的药劲慢慢上来，清凉的感觉布满全身，缓解了刚刚的灼热感。

「嫂子？」「怎么了？文礼。」「嫂子，等我长大了，我会教训欺负你的人。」

我看着小小的人儿脸上透着坚毅的表情，笑了出来。「行，嫂子等着。林嫂子送饭来了，

你快去吃，吃完饭记得温习功课。」「好的，嫂子。」2.入夜，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人在抚摸我的背部，痒痒的。突然想到了什么，我睁开眼睛。

看见上午坐在族长身边的男人，此刻正坐在我的床边。看着他脸上冷硬锐利的神情，

完全想象不到他此刻手指正抚摸着我的后背。「你……你来了？」我轻声问道。他点了点头。

本来就锋利的五官线条因为他微抿着薄唇显得更加冷漠。我害怕的观察着他脸上的神情，

试探着解释道：「我真的不认识胡二虎。」「他突然闯进我的院子，

然后胡秀就领着一堆人进来。什么也没发生。」他的眼睛像深渊一样看着我的眼睛，

我不敢对视，便错开了。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眼睛一直停留在我的脸上。「疼吗？」

我摇了摇头，「不疼。」「你在害怕？」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壮着胆子和韩威说，

「自古女子守节比天大，如果..如果咱俩的事被发现，那我就要被浸猪笼.....」

我真的害怕当胡秀带着一帮人冲进院子的时候，嘴里喊着我不守妇道和人通奸的时候，

没有人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韩威是捕头，是韩家村光宗耀祖的人物，族长都要给三分薄面。

如果我和他事情败露没有人会去找韩威的麻烦，只能把脏水都泼在我的身上，

浸猪笼丧命的只能是我。我想和韩威断了这不清不白、不清不楚的关系。我祈求他，

希望他发发善心可以放过我。「弟妹，文礼的束脩你都准备好了？」

韩威没有理会我哭的梨花带泪的脸，恳求的嗓音。他好像是一个局外人，看着我痛苦、害怕。

然后又用文礼来要挟我。「还是他不去白云书馆了？」公公在世的时候就说过，

韩文礼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虽然小小年纪，但是就已经展现出惊人的天赋。

所以日子过的在难，我也想让韩文礼多读点书，考个举人。这样日后也有个指望。

我含着眼泪，泪眼朦胧地看着韩威，「大人，是我想岔了。」「大人，一定能保护我的。」

韩威没有理会我的话语，只是眼神一直看着我的后背。最后他扔下一包银钱，

估摸着大约能有十两，「好好养病。」我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3.我是隔壁杏花村的，十六的时候，家里太穷，粮食不够吃。父母用我换了十六两白银。

我被嫁进了韩家冲喜。韩文轩从小就有心疾，不能干重活。但是还好韩家家底还算厚，

有六亩良田，日子比其他人家还是要好过。我最轻松的日子就是嫁进韩家。

虽然韩文轩有心疾，但是他是一个为人很温和的人。我还记得他掀起我的红盖头的时候，

他苦笑着和我说「对不起，是我耽误你了。」明明是他家买了我，带我脱离了苦海。

但他却觉得对我有所亏欠。因为他知道他活不了多久，我却要因为嫁给他被耽误一生。

但是相比于从前吃不饱、穿不暖，这已经是顶顶好的日子了。

我从小的玩伴春桃就被父母卖给了一个瘸子，换了二十两白银。

那瘸子心理不正常总是打春桃，春桃实在是忍无可忍跳河了。得到春桃死讯的时候，

我跑去河边。看到的只是春桃惨白的面孔。和村民的嘲讽，「这好日子都不想过，

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孙瘸子不过是打了她几下，这都受不了。」

我像是在冬日里被泼了一盆冷水，冷得我牙齿都在打颤。

相比于卖给其他有残缺的人、心理不正常的人，换高价的彩礼。能嫁给韩文轩我已经很知足。

可是好日子没过多久，韩文轩就被一场伤风带走了。

我看着他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和我交代着他的后事，虽然是将死之人，

可他的手掌还是很温暖，紧紧握住我的双手。韩文轩走后三年，我的公婆也相继离世。

我公公临走前，把全部的家财交给我，告诉我一定要送韩文礼去学堂读书。我哭着点头说好。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世上的好人，总是不长命。4.柏山书院的束脩很贵，

一年大约需要二十两。公婆留下的钱财大约就是五十两。我把家里的良田租赁出去，

一年大约也就是十两银子。我想着在这样下去，等小叔子科举考试的时候。钱就不够用了。

做姑娘的时候，我和隔壁的嫂子学过刺绣，便想着挣点钱补贴补贴家用。

我便去了县里最大的绣庄。问问他们收不收自己做的绣活。也是在这里我遇见了韩威。

我去的那天正好赶上官府收缴租户的租赁钱。我看着领头的韩威穿着一身黑色的官服，

身后跟着一列随从，身体的左侧悬挂着一把大刀，

刀把上的花纹因为主人摸过太多次显得有些模糊。浩浩荡荡的走进绣庄，

绣庄老板紧忙迎向前去，「官爷，官爷，小人这就把租钱给您取来。」

韩威站在一旁默不作声，我偷偷看了一眼韩威，总感觉他的脸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正想在偷偷看一眼的时候，正好和他看过来的眼神对视上。

我也看清了他眼中冷漠、疏离还有锐利。我慌忙地低下头。出城回村的时候，

我还在想在哪里见过他。哦，想起来了，是我公公的葬礼上，他来送过纸钱。

论辈分我应该管他叫堂叔。当时大家都在讨论韩威，说他是吃官粮的人。「弟妹。」

我听见后面有人叫我，我回头。看见韩威快步走了过来。「韩威叔。」「弟妹，

你来县里是做什么？」「我想做点绣活，补贴补贴家用。」「是钱不够吗？」我摇了摇头，

「不是，就是日后文礼读书需要的花销有点多，我想多攒点钱。」「如果钱不够可以和我说。

」这时我真的觉得韩威是一个很好的人。「韩威叔，你也要出城吗？」

我看着走在我身边的韩威点了点头，「是，今天休沐，回家看看爹娘。」我点了点。

就这样我和韩威一前一后。一同往韩家村走。没过多久，

韩文礼的教书先生告诉我韩文礼天资很好，他可以推荐韩文礼去县城里的白云书馆读书，

那里的教书先生是他的同窗。白云书馆是这里最好的书馆，

能进白云书馆的学生都是家境很好的富商或者是县城里名望的家族。能在白云书馆读书，

参加科举考试最差也能当个举人。我很感激教书先生可以给韩文礼这个机会，

但是白云书馆的学费也是非常贵的。大约一年要五十两银子。我想送韩文礼去白云书馆读书，

但是我手中又没有这些活钱。我便想把这地卖了，先卖两亩差不多就够了。但是卖给谁呢？

我不想死卖，卖得便宜不说，以后还不能赎回。我认识的家底厚的也就是韩威了。我壮着胆，

拿上自己做好的桂花糕去县城衙门里找韩威。我看着衙门门前的两口石狮子，高大冷冽，

我看着心中便渐渐萌生退意。「有事？」我的面前路过一个官差，年龄应当不大，

脸上还有着稚意。我看着他感觉很亲切，「我想找一下韩威，韩捕头？」「你认识韩捕头？」

「他是我族叔，劳烦小兄弟帮我叫一下。」我看着，他羞涩地点了点头，「好的，

那你等一会儿。」我看着他飞快地跑走了。中午的日头有些晒，

我便站在石狮子的背阴处等着。过了一会儿，我感觉我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我转头就看见韩威站在我的身后，还是穿着一身黑色的官服。「找我何事？」

我听着他冷漠的嗓音，有些踌躇地开口。「韩威叔，我想问问你愿不愿买点农田？」

「你要卖农田？因何要卖？」他的声音带着冷意，我慌忙解释道。「我小叔文礼，

被书堂老师推荐去了白云书馆，我想送他去那读书。」「白云书馆，那的束修可不便宜。」

「我想着先卖两亩良田凑一凑。」「那明年呢?在卖两亩？后年在卖两亩？

你家的田能支持韩文礼读书吗？」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想过，

可是这个鲤鱼跃龙门的机会放在我的面前。我不能替韩文礼放弃，

而且这个田本来就是留给韩文礼的。我嗫喏着，「韩威叔...我...」「行，

这个事我知道了，你先回韩家村，等我消息。」我看着韩威冷硬锐利的侧脸，

和他幽深的眼神。内心一阵颤抖，我不敢继续反驳，点了点头。「劳烦韩威叔了。」

「韩威叔，这是我做的桂花糕，送给你。」我把用油纸包好的桂花糕递给韩威。

他看着挂花糕，但是我总感觉他的眼神在看着我的手指。过了一会儿，他接了过去，

我偷偷松了口气。「韩威叔，那我就先走了。」没等他回答，我便急匆匆地离开了衙门。

走到出城的门口，我提着的气才松了下去。5.夜半，我躺在床上，

还在想着要不要问问韩文礼卖田的事情。毕竟这是他父母留给他的田，

但是小叔子也是个心善的人。我怕他担心卖田后日子难过，就不卖田。不去白云书馆读书。

正想着，我听见有人在门口处敲门，而且响的不是大门是屋门。

公婆死后总有一些好吃懒做的懒汉半夜敲门，但是敲的都是大门。有人进院了。

我瞬间惊出一身冷汗。我拿着压在枕头下的菜刀，壮着胆子走到门口。「谁？」「我，韩威。

」提着的心总算是落回原地。我打开门，看见韩威站在门口。他总算换掉了官服，

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袍。虽然配上他冷漠的神情和锐利的长相还是有些吓人。

但是比他穿官服好太多了。我看见他穿官服就打怵。我抬头看着他，发现他也在看着我，

情急之下嘴巴发麻说了一句。「韩威叔，要不先进屋吧。」说完我就后悔了，

小叔子韩文礼还在学堂。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确实不好。韩威从我的身边走过，

他的衣袍擦过我的手腕。我想了想还是开着堂屋的门吧。「韩威叔，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