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凌素，凌云阁炼器长老的幺女。出门历练前，我爹只交代三件事：一，财不外露。二，

话不多说。三，别被人坑了灵石还帮人数钱。我穿着最普通的麻布道袍，

在青竹坊市的地摊上，一眼就看中了那块“垫桌脚的石头”。摊主唾沫横飞，

说这是上古大能从天外摘星辰炼化剩下的边角料。还说旁边有株“泣血龙须草”伴生，

是神物无疑。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价格被他喊上了天。我只是想买下它。因为只有我知道，

那层石皮底下，藏着一小块能让我本命法宝晋升的“虚空髓”。至于他说的星辰铁？

那玩意儿，我家拿来当门槛。1青竹坊市很吵。汗味，劣质丹药的焦糊味，

还有妖兽肉串的油腻香味，混成一团。风一吹，全往人脸上扑。我爹说得对，山下的世界，

活色生香。也确实有点呛人。我蹲在一个摊位前，拨弄着一堆锈迹斑斑的飞剑碎片。

摊主是个打瞌睡的老头，口水都快流到胡子上了。我不是真的要买这些破烂。

我只是需要一个姿态，一个看起来很穷、很菜、很好骗的姿态。

这是出门历练守则第四条：把自己当成猎物，才能看清谁是猎人。我的视线，

越过老头的草鞋，落在斜对面。那个摊位很热闹。摊主是个穿着亮紫色道袍的年轻男人，

头发用一根俗气的金簪子固定着。他叫胡三，这片区域有名的“故事大王”。他的摊位上，

东西不多，但每一样都有个惊天动地的来历。不是魔尊用过的夜壶，就是仙帝啃过的骨头。

信的人不多，但总有想捡漏的傻子。今天，他摊位正中间，摆着一块人头大的石头。

黑不溜秋，表面坑坑洼洼，长得非常随意。其中一个角比较平整，看得出来，

长期被用作垫东西。胡三正唾沫横飞地指着那块石头。“各位道友，长眼睛的都看过来！

”“此物，名曰‘星坠’！乃是上古大能，效仿神人，于九天之上摘取星辰，

炼制无上法宝后，剩下的一块核心原矿！”周围的人发出一阵哄笑。“胡三，

你这石头不是昨天还在你家垫桌脚吗？”“还星坠，我看是狗啃。”胡三脸不红心不跳，

手一挥。“凡夫俗子！你们懂什么！”“此石看似普通，内蕴星辰铁之精华！

你们看这上面的天然纹路，暗合周天星斗！乃是天生的炼器至宝！”他说着，

指着石头上几道毫无规律的裂纹，说得头头是道。我站起身，慢慢走了过去。

不是因为他的故事。而是因为，我的指尖，在微微发烫。这是凌云阁的秘法，“感物诀”。

只有流淌着我们家族血脉的人，才能感知到某些特定天材地宝的微弱气息。那块黑石头里，

没有星辰铁。那玩意儿冷冰冰的，气息霸道，隔着八丈远都能感觉到。石头里，

藏着一团温润、飘忽的气息。很微弱，像风中的烛火。但那绝对是……“虚空髓”。

我爹找了三十年，都没找到指甲盖大的一块。这里竟然有拳头那么大一团。

我爹出门前的第三条交代，在我脑子里响了起来。别被人坑了灵石，还帮人数钱。我低下头，

看着自己的布鞋，挤进了人群。今天，我得让胡三把这垫桌脚的石头，心甘情愿地卖给我。

还得让他觉得，他占了天大的便宜。2胡三的表演还在继续。他看人说瞎话的本事，

确实是一绝。对着一个肌肉虬结的体修，他就说这星辰铁坚不可摧，融入本命飞剑，

能硬撼法宝。对着一个面色苍白的丹修，他就说这星A辰铁能调和阴阳，放在丹炉下，

能增加三成成丹率。他注意到我了。一个穿着粗布道袍，修为只有炼气三层，

看起来不到十六岁的丫头。眼神里充满了“无知”和“好奇”。完美的“猪仔”。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话锋立刻转向我这边。“尤其是对我们这些初入仙途的年轻道友来说，

这块‘星坠’石，更是无价之宝！”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你们修为尚浅，法力不纯，

若能得此石，日夜握持修炼，便可吸收其中最纯粹的星辰之力，洗涤灵根，伐毛洗髓！

”“不出十年，筑基有望！”周围的人又是一阵哄笑。“胡三，你别把人家小姑娘给骗哭了。

”“十年筑基？你这石头要是这么神，你怎么还是炼气五层？”胡三瞪了那人一眼。

“我这是为了给有缘人机会！我胡三，视金钱如粪土，最看重的就是一个‘缘’字！

”他把胸脯拍得邦邦响。然后，他看向我，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很和蔼的笑容。“小姑娘，

我看你骨骼清奇，与此石有缘。来，摸摸看，感受一下这来自九天的气息。

”我顺从地伸出手，轻轻放在了那块冰冷的石头上。入手的感觉，就是一块普通的青岗岩。

质地疏松，甚至有点掉渣。但我体内的“感物诀”运转得更快了。那团虚空髓的气息，

就在我手掌下方三寸处。被一层厚厚的、混杂着硫磺和铁屑的杂质包裹着。寻常修士的神识，

根本穿不透。只会觉得，这是一块没什么灵气的废石。我抬起头，

眼睛里努力挤出一点“崇拜”和“向往”。“大哥哥，这里面……真的有星辰之力吗？

”我的声音很小，带着怯生生的味道。胡三的笑容更灿烂了。鱼上钩了。“当然！如假包换！

”“不瞒你说，我得到此石的过程，那也是九死一生！”他清了清嗓子，

准备开始他的核心故事。也是我准备要拆穿的，那个漏洞百出的故事。“想当年，

我深入十万大山，误入一处上古修士的洞府遗迹……”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充满了神秘感。

围观的人群也安静下来。大家都不信他，但大家也都爱听他吹牛。

这就像一场免费的单口相声。我静静地听着。脸上保持着天真无邪。心里，

已经开始给他这漏洞百出的故事，打起了补丁。等会儿拆穿的时候，

得一个补丁一个补丁地撕下来。那样才好看。3胡三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

他说那个上古洞府，在一个深不见底的天坑里。天坑底部，毒瘴弥漫，寸草不生。

唯独洞府门口，长着一株奇异的灵草。“那草，通体血红，无叶，只有三根细长的须子，

迎风飘动，好似龙须！”他比划着，一脸的心有余悸。“我当时也不认识，只觉得是神物。

可没等**近，洞府里就冲出来一头三眼妖狼！”接下来的情节，

就是他如何跟妖狼大战三百回合。如何靠着智慧和勇气，最终把妖狼引入陷阱，险死还生。

最后，他才发现，这妖狼守护的，就是这块“星坠”石。而那株奇异的灵草，

就长在石头边上。“后来我查阅了无数古籍，才知道！”胡三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一丝激动和炫耀。“那株灵草，名为‘泣血龙须草’！

乃是吸收了真龙之血才能生长的奇物！”“而它，只会伴随一种神物生长！

那就是——天外星辰铁！”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这次，不全是嘲笑了。有几个人，

眼神里露出了半信半疑的神色。因为“泣血龙须草”这个名字，听起来太真了。修仙界里，

名字带“龙”字的，就没有便宜货。一个看起来有点见识的中年修士忍不住开口。

“泣血龙须草？我好像在哪本杂记上看到过，确实是罕见的灵药。”胡三立刻像找到了知音，

用力点头。“这位道友有眼光！没错！泣血龙须草，千年开花，千年结果，其果实能生死人，

肉白骨！”“能让这种神草伴生，你们说，这块石头，它能是凡物吗？”他这一番话，

彻底把气氛烘托了起来。原本看热闹的人，现在看石头的眼神都变了。变得贪婪，变得火热。

我心里冷笑一声。编，接着编。泣血龙须草，确实有这种东西。

我凌云阁的药圃里就种着三株。是二长老花了大力气，从北境极寒的火山地带移植回来的。

那玩意儿，生长环境苛刻到了极点。必须是极阳的火山土，还得常年有地火熏烤。

跟什么劳什子星辰铁，八竿子打不着。星辰铁，乃是极阴极寒之物，

只会出现在万载玄冰层之下。两者要是长在一起，不出三天，那草就得被冻成冰渣子。

胡三看气氛差不多了，终于图穷匕见。他伸出三根手指头，傲然道：“此等神物，

原本我是不舍得卖的。但今天我与各位道友有缘，所以……”“三百块下品灵石，

只卖有缘人！”三百！人群顿时炸了锅。一块下品灵石，够一个普通散修一个月开销了。

三百块，可以在坊市外围买个小院子了。这块破石头，卖三百？这已经不是骗了，这是抢。

可偏偏，有几个人意动了。他们盯着那块石头，眼神闪烁，

显然是被那个“泣血龙须草”的故事给唬住了。万一是真的呢？三百灵石，

赌一个筑基的希望，赌一件天生的法宝胚子。这个诱惑，太大了。我看到时机差不多了。

再不出手，真让哪个傻子买走了，我还得费功夫再买回来。我轻轻拉了拉胡三的衣袖。

用我能发出的，最天真，最无害的声音，开口了。“大哥哥。

”4胡三正享受着众人瞩目的感觉，被人拉了衣袖，有点不耐烦。但他一回头，看到是我。

那个眼神清澈，一脸崇拜的“小肥羊”。他的表情立刻又变得和善起来。“小姑娘，怎么了？

是不是觉得三百灵石很值？”我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做出了一副很纠结，

很想买又不敢的样子。“大哥哥，我……我就是有点好奇。”我指着那块黑漆漆的石头。

“你说的那个‘泣血龙须草’，它长什么样子呀？”胡三一愣。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问这么细节的问题。但他反应很快，立刻又比划起来。

“就……就三根须子，血红血红的，像头发丝那么细，但是很有韧性。”为了增加真实感，

他又补充了一句。“摸上去，有点扎手，还有一股淡淡的腥甜味。”嗯，说得不错。

跟我家药圃里那几株的特征，基本对上了七成。看来是下过功夫，看过几本杂书的。可惜，

他看的书，不够多。我歪着头，继续用那种求知若渴的眼神看着他。

“那……那它长出来的地方，是不是特别热呀？”这是我的第一个问题。一个温柔的，

像棉花一样的陷阱。胡三的表情僵了一下。热？他故事里编的是，那个天坑底部，

“毒瘴弥漫，阴风阵阵”。怎么会跟“热”扯上关系？他立刻摇头。“不热不热，

小姑娘你记错了。那种仙草，都长在阴寒的地方，采日月精华嘛。

”他开始给我这个“菜鸟”普及错误的常识。“哦……”我拖长了声音，

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啊。”然后，我低头看着那块石头，好像在自言自语，

但声音又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可是……我前几天刚看了一本《百草异闻录》，

上面说……”我故意停顿了一下。成功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胡三的脸色，微微变了。

“书上说，‘泣血龙须草’，性极阳，非万年火山琉璃土不能生。”我的声音不大，

但清清楚楚。“它还需要吸收地肺火毒才能生长。所以，它生长的地方，

应该……应该像个大火炉才对。”我说完，抬起头，一脸无辜地看着胡三。“大哥哥，

是不是……那本书写错了？”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刚才那个说在杂记上看过龙须草的中年修士，脸色变得非常精彩。他死死地盯着胡三，

像是在看一个骗子。胡三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怎么也没想到，

这个看起来最无知的小姑娘，会说出这种话。《百草异闻录》？

那可是丹修们的必读典籍之一，权威得很。他的嘴唇动了动，想反驳。“那……那是变种！

对，我遇到的那株，是上古变种！适应了阴寒环境！”他找到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

我立刻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用力点头。“哇，变种的仙草，那肯定更厉害了！

”我这一捧，让胡三稍微松了口气。他以为，他糊弄过去了。但他不知道。我真正的杀招，

才刚刚准备好。而这个问题，会让他的整个故事，彻底崩塌。5“大哥哥，你好厉害啊，

连变种的仙草都能碰到！”我满脸写着“崇拜”，眼睛里闪着小星星。胡三的腰杆又挺直了。

他抹了把汗，干笑道：“那是，我胡三的运气，一向不差。”“那……”我眨了眨眼，

第二个问题，像毒蛇一样滑了出来。“既然是变种，那它伴生的星辰铁，

是不是也是变种的呀？”这个问题，比上一个更刁钻。他如果说不是，

那就等于承认星辰铁和龙须草的生长环境冲突。他如果说是，

那就掉进了我为他准备的另一个坑里。胡三显然没想那么深。他被我捧得有点飘飘然，

想都没想就顺着我的话说了下去。“没错！当然是变种！所以我这块‘星坠’石，

比普通的星辰铁矿石，要珍贵一百倍！”他声音又大了起来，试图重新掌握主动权。

“一百倍！”我夸张地捂住了嘴。“那它炼化出来的星辰铁，肯定很不一样吧？

”我继续给他挖坑。“我听我一个炼器的远房表哥说，普通的星辰铁，炼化出来是银白色的，

上面还会有天然的星点。变种的呢？是不是金色的？”我故意说了一个最不可能的颜色。

胡三果然上当。他大手一挥，豪气干云。“金色算什么！我这块，炼化出来是七彩的！

七彩星辰铁，听过没有？炼制法宝的时候，都不用刻阵法，自带七彩霞光，厉害不厉害？

”“哇——”我发出了由衷的……嘲笑。当然，在别人听来，是惊叹。周围的修士们，

也被他这“七彩星辰铁”给震住了。太能吹了。吹得都没边了。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我脸上的表情，慢慢从崇拜，变成了一丝丝的困惑。“七彩的……好漂亮啊。”我低声说。

“可是大哥哥，你刚刚不是说，这块石头是上古大能炼器剩下的边角料吗？

”胡三点头：“是啊，怎么了？”我的声音还是很轻，很柔。“那……既然是剩下的，

就说明那位大能已经把它炼化过了呀。”“他为什么不把这七彩星辰铁取走，

反而把它跟那些没用的石头发在一起，扔在洞府里呢？”“这么珍贵的东西，就算用不上，

也可以卖很多灵石吧？”“还是说……那位上古大能，他……他眼神不太好？”我的话，

像一根根细小的针。不疼，但很扎人。把胡三刚刚吹起来的牛皮，

扎出了一个个看不见的小孔。牛皮，开始漏气了。胡三的脸色，从红，变成了白。他张着嘴，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是啊，为什么？一个能用七彩星辰铁炼制法宝的上古大能，

会把这么珍贵的核心材料，当垃圾一样扔掉？这根本不合逻辑。除非……这块石头从头到尾，

就是一块普通的破石头。所有的故事，都是现编的。人群的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对啊，这说不通啊。”“上古大能再有钱，也不会这么浪费吧？”“这胡三，

果然是在吹牛。”看胡三的眼神，已经从看“故事大王”，变成了看“小丑”。

胡三的腿开始抖了。他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惊慌。他意识到，我不是肥羊。

我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6胡三还在嘴硬。“你……你懂什么！”他指着我，色厉内荏地喊。

“上古大能的心思，也是你这种黄毛丫头能猜的？说不定人家是故意留给后辈有缘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