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是明珠周景奕的小说他们说我该一辈子恨你,由作者抹茶莉莉独家创作,作者文笔相当扎实,且不炫技,网文中的清流。精彩内容推荐:”“村里的赤脚大夫说,她是……啥公的、还是母的癌。”“我也不懂,但奶最后那段时间很痛苦。”“我经常想,要是你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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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总说,要恨就恨你那个逃跑的妈。生下我的第二天,我妈就跑了。我饿了三天,
还是奶不忍心,用米糊把我喂大了。奶说,你别恨你妈,她也有苦衷。我没吭声。
手指抠着当年她为了逃走而留在我身上的疤。奶没告诉我,妈有啥苦衷就死了。
我只能听我爹的。十八岁,五百块,我爹把我卖给了隔壁村。十九岁,我生下了一个女儿。
买我的人说,我跟我妈一样是赔钱货。我被关在柴房,又是三天没吃没喝。这天早上,
外面格外热闹。我昏昏沉沉,似乎听见有人说。当年那个逃跑的女人回来找她女儿了。
1我没当回事。趴在柴垛上呼吸从粗重到轻缓。这个村子是会吃人的。所有女人进来了,
都拼尽全力想跑出去。我妈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每年都会有回来找孩子的。
但每次被带走的都不是我。我闭了闭眼,心想,好饿啊。奶,我好饿,我想吃鸡蛋。
在这个山窝窝里,对我最好的就是我奶。我爹嫌弃我是个女娃,刚出生就想弄死我。
我奶指着我爹的鼻子就骂。“女娃咋了!?没女娃哪来的你!
”这个干巴瘦弱的老太太说话难听死了。天天光骂**活少、懒死鬼。
可也会在我爹打了我之后,给我塞热的馍馍和鸡蛋吃。但我七岁那年,她就死了。
她生前总唉声叹气地让我别恨我妈。可我咋能不恨她?隔壁李二狗天生是个傻子。可他有妈,
谁都不敢欺负他。路边流浪的小黑狗,饿得皮包骨头了还天天摇尾巴。因为它也有妈。
只有我,只有我没有。她叫啥、长啥样,我都不知道。她唯一给我留下的念想,
就是一条像肉虫的疤。爹说,她当年为了逃跑,故意用剪子划破了我的手臂。
趁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时。她跑了。毫不犹豫、毫不留情。
然后就是整整十九年的杳无音讯。我爹跑了媳妇,带着我和我奶两个拖油瓶。
没人愿意再许姑娘给他。于是我就成了他的出气筒。每次打完我,他都会说,
要恨就恨你那个逃跑的妈。刚记事的第一年,我想。妈要是肯回来,我一定不恨她。
我好羡慕李二狗。我也想被妈抱在怀里,被粗糙的手摸一摸小脸。又过了一年,我想。
妈要是肯回来,我气一气就原谅她了。奶身体不好,好久没下床了。
我想抱着她到外头晒太阳。可我比她还瘦。俩人凑到一块,像两根细细的竹竿。
要是妈在就好了。妈在的话,她可以抱着奶出去。可以晒一晒发潮的棉被。李二狗总说,
他妈晒过的被子里有太阳的味道。我也想知道这是啥滋味。又过了三年。奶死了。
我的好日子结束了。妈还是没回来。我看着奶僵硬的脸,又抠了抠手上的疤。这一刻,
我知道。我再也没办法不恨她了。没有奶,我爹变本加厉地打我。皮肉上的伤好了又长,
长了又好。可除了我妈留下的那道,居然都没有留疤。我想,这是老天叫我记得,
我该恨的人是谁。我恨了她十八年。这年,爹把我卖了。五百块,给邻村的一个傻子。
傻子爹妈对我还挺好。只要能干活、能伺候傻子,他们就不会打我。
不用担心多吃了一口菜就会被扇耳光。也不用再担心睡着后会被拖到外面打。这一年,
我把奶忘了、把她忘了,沉浸在这种小小的幸福里。直到第二年。我十九岁,
生下了一个女娃。2看到孩子的瞬间。傻子爹妈看我的眼神变了。那眼神和我爹一模一样。
他们说,我不愧是我妈的女儿。都是赔钱货。傻子笑呵呵的在旁边拍手。“赔钱货!赔钱货!
”三个字重重砸在心里。我想起来小时候,村里的小孩总会围着我骂。他们说,
我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小野种。有人往我脸上扔泥巴、扔狗屎。可我哭都不能哭。我哭了,
他们只会变本加厉。我也没有人能告状。因为爹只会骂我弄脏了衣服。
奶的身体也已经开始不好了。我用冰冷的河水洗干净脸上和身上的污秽。湿淋淋地回到家。
小黑狗窝在它妈肚皮上睡得正香。风轻易就将我整个吹透。我这才知道。原来我的生活,
连狗都不如。傻子爹妈用看麻烦的眼神看着我身边的女儿。商量着,“直接丢河里吧,
养大了也是个累赘。”我嘴唇蠕动,想说。不要扔掉她,我能养着她。可我说不出话,
生下这个孩子已经耗费掉我全部的力气。我的手指抠在女儿的包被上,像一根干枯的鸡爪。
“算了,先留着吧。”傻子妈又说。“养到十二岁就卖了,咋说也得把那五百挣回来!
”她恶狠狠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我嗫喏着说,“我渴……”“咋不渴死你!赔钱货!讨债鬼!
”傻子妈一巴掌拍开我的手。指挥着傻子把我丢进柴房。傻子不知轻重,
像丢沙包一样把我丢了进去。我摔在干硬的柴火上,发出一声惨叫。
腰以下的部位都没有知觉了。我狼狈地爬到柴房那扇小小的窗户边。
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水痕。骚臭味逐渐蔓延开。我才慢半拍地察觉到。是我失禁了。
我有点害怕。把一家人冬天要用的柴火弄脏了。傻子爹妈会不会打我?
我缓慢、狼狈的蜷缩起身体。傻子爹妈的脸和我爹的脸在眼前交替出现。
我的脑子已经有些不清楚了,只能喃喃着。
“别打我……别打我……”“奶……我好饿……”柴房又湿又冷,我数不清自己被关了几天。
只知道呼出的气逐渐没有了白雾。我的身体冷得像干柴。忽然想起,
我曾趴在李二狗他家窗外偷听到的故事。李二狗他妈的声音好温柔。可那故事我没听到结尾,
就被我爹揪着耳朵拖回去了。李二狗他妈讲,有一个大冬天还要出来卖火柴的小女孩。
她太冷了,忍不住划了几根火柴。第一根,她看到了美味的食物。第二根,
她看到了温暖的壁火。第三根,她看到了爱她的祖母。我冷得连骨头都在发抖。
却恍惚间看到了瘦巴巴的奶。她朝我挥手,依旧用那种不耐烦的语气。“懒死鬼,干啥呢!
还不快点回来!”“跑哪疯去了,鸡蛋都凉了!”在这一瞬间,我想。
我与故事里的小女孩拥有一样的幸福。3迷迷糊糊睡去,又迷迷糊糊醒来。
我的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肚子感觉不到饿,耳朵也听不清外面的声音。这一刻,
我以为我又回到了奶的棺材里。奶走后,我也不想活了。趁人不备,我钻进了她的棺材里。
那口木头匣子真小。幸好,我和奶足够瘦。她一半、我一半。正好塞满了整个棺材。
奶的身体好凉,比冬天的河水还凉。我拼命攥紧她的手,才将将暖热了一点点。
我冷得牙齿打颤,心里却想。睡吧,睡着了,就不冷了。睡着了,奶就回来了。但刚闭上眼,
棺材就被人掀开了。我爹一把把我薅出来,又一巴掌把我扇飞。我的头磕在棺材角上,
热乎乎的血流了一脸。我爹骂我晦气。来参加奶葬礼的村民也用看垃圾的眼神看我。
我努力把自己蜷缩到最小,血糊了满眼都不敢擦。我想给奶扶棺,却被爹一脚踹开。
“晦气东西!滚一边去!”我张了张嘴,没说出来话。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口装着奶的木头盒子被他们扛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我嘴里发涩,
想问,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想送一送奶就被千人唾、万人骂?
为什么我是个女娃就要被这么对待?为什么我从小就要经历这些?为什么,我妈要跑?
恨意像颗种子,从爹第一次对我说。要恨就恨你妈时,就种下了。可奶用爱遏制了它。
老太太每次提起妈,凶巴巴的眉眼总会耷拉下来。浑浊的眼里满是我看不懂的复杂。
她长长叹气,摸着我的头。“你妈她也有苦楚,长大了你就懂了。”可是奶,我理解她,
谁来理解我呢?你走了,就真的没人再爱我了。恨真可怕。它扎根在我心里,
日日吸我的血、啃我肉。把我变成了一个人人厌弃的疯子。胳膊上的疤又疼又痒。
可我连抓一抓的力气都没了。耳边的噪音越来越大。好像是有人往柴房这边来了。
我恍惚地想,奶,是你来接我了吗?我真的……好想你啊……“嘭”的一声。
柴房的门被撞开了。我惊得一颤。外面的光刺得我双眼发疼。几个穿着西装的人走了进来。
我怯怯缩在角落,连呼吸都屏住了。他们的衣服看起来好贵。那料子,
比奶偷偷藏起来要给我做嫁衣的那块棉还好。几个男人一进屋就皱起了眉。我知道,
他们是闻到骚臭气了。我嗫喏着想说对不起。结果只发出“嗬嗬”的声音。
一个女人推开他们,步伐急切地走了进来。我怔愣地看向她。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眼。
这双眼曾羡慕、曾怨恨、曾麻木。现在,却满是震惊、愤怒、后悔。这是我的眼。
也是她的眼。无需介绍、无需言语。血缘可真是个神奇的东西。我等了一年又一年,
在我早就无法抛下恨的时候。我的妈妈,回来了。她好美。比李二狗的妈美了千倍万倍。
在她的注视下,我莫名感到了深深的羞耻。无力的身体猛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我冲向她,
举起拳头。“你不是跑了吗,回来干啥!”“你不是我妈,我不认你!
我恨……”她丝毫不躲闪,眼睛依旧望向前方。直到我的手穿过她的肩膀。我愣住了。
她却猛地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奔向我蜷缩的角落。“啊——!!!
”一声仿佛是从胸腔中撕裂而出的悲鸣落入每个人耳中。那股巨大的悲伤连我都被镇住。
我呆呆地往柴房里看。干巴瘦小的人影蜷缩在又脏又硬的柴垛旁。我这才意识到。原来,
我已经死了。4小小的院子里嘈杂无比。来了好多好多衣着光鲜的人。
傻子爹妈被人摁着跪在院子里。我爹也被捆猪似的丢在一边。无人理会他们,
所有目光都聚集在那个小小的柴房里。我妈紧紧抱着我,漂亮的衣服脏了也不松手。
她抚摸着我的脸,哭得泣不成声。“明珠……妈妈的宝贝……妈妈来晚了……”明珠?
这是她给我起的名字吗?奶叫我懒死鬼。爹叫我赔钱货。村里的小孩叫我小野种。明珠。
多美的名字。我攥紧拳,冷冷看向哭得情难自已的女人。心里翻滚着恨意。她是那么漂亮。
头发整齐,皮肤光滑。仅仅只是被她抱住。都让人担心我粗糙的手会不会划伤了她。
我看着她,无数疑问涌向嘴边。妈妈,这十九年,你想起过我吗?会偶尔担心那个,
被你划破手臂的小婴儿吗?泪水一滴一滴落在我的脸上。明明没有感觉。
我却依旧觉得像是被烧灼了。又有一个男人进来了。他看向被妈死死抱在怀里的我。先一怔,
随即露出几分不忍。他脱下外套,轻轻披在我身上。对妈妈说,“阿柠,先带明珠出去吧。
”“这里太冷了,会冻坏她的。”“对、对,
我要带明珠出去……我要带她回家……”这句话给了妈妈主心骨。
纤瘦的女人几乎不用借助外力就将我抱起。她震惊于怀中的重量。原本就通红的双眼,
更是红得仿佛能滴血。我跟在她身后,眼神复杂。奶走之后,我也曾幻想过,
妈有一天会突然回来。我要质问她为啥要抛下我。我要让她在奶的墓前磕头。
我要很无所谓的挥手,对她说,我们已经没关系了。却没想到,妈回来了,
我们再也见不了面了。村头代人写信的先生说,有个词叫“造化弄人”。我以为我的一生,
足以用这个词来形容。没想到死后,也要被这可笑的造化玩弄。妈身旁的男人,
应该是她现在的老公。这个男人真帅。要是,他是我爹就好了。
我看向他们交叠放在我身上的手。鬼使神差的飘过去,也将手放在了上面。毫不意外地落空,
我笑了。再看向妈妈,眼睛里的怨恨淡了些。“奶总说,要我别恨你。”我缓缓地说。
“她总说你有苦衷、不容易。”“可她还没来得及告诉我,你有啥不容易,就死了。
”“村里的赤脚大夫说,她是……啥公的、还是母的癌。”“我也不懂,
但奶最后那段时间很痛苦。”“我经常想,要是你在就好了。”奶窝在狭小黑暗的房间里,
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时总喃喃地说,“奶要走了,
你自个儿要好好的,别恨你妈。”糊涂时总哭个不停,“阿娣,我的阿娣呢,
你们把我的阿娣送去哪儿了?”也是这时,我才知道。爹还有个姊妹。只是在刚出生时,
就被太爷摁在便盆里溺死了。所以奶能理解妈。所以奶愿意照顾我。说了两句,
我自己觉得没意思。就跟在妈身后飘来飘去。看着她让那群男人把傻子一家关进柴房,
把爹揍得鬼哭狼嚎。她说,她要把我受过的苦都还回去。她说,要让害过我的人都付出代价。
她紧紧抱着我,谁劝也不撒手。“你再用力,我也感觉不到啊。”我红着眼眶,
声音又轻又抖。“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不恨你了?”“我永远都恨你。”明知没人能听见,
我还是越说越大声、越来越激动。声嘶力竭到仿佛要将灵魂里积攒了十九年的恨都榨干。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这辈子都恨你!!!!!!”话音未落,
红着眼的女人扭头。我与她的视线,就这样对上了。5她看到我了?我突然有点紧张。
但女人的视线很快越过我,落在一口大缸上。“那里面有什么?”她死死盯着那口缸。
“怎么了阿柠?”男人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有孩子在哭。”我心头一震。
想起了被傻子爹妈抱走的女儿。她饿了怎么办?傻子爹妈会给她喂米糊吗?还有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