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薪百万。”他说这话时，服务员刚好端上两杯拿铁。我看了眼菜单。68一杯。

“这顿AA吧。”他笑得体面，“我习惯第一次见面各付各的。”年薪百万。AA制。

68块。我放下杯子，看向他手腕上那块欧米茄。“行。”他松了口气。

我没说的是——那块表，我三年前在华强北见过，高仿，380。1.我叫苏晚，

今年29岁。这是我今年第11次相亲。前面10次，我妈都觉得是我太挑。

“人家公务员你嫌无聊，人家医生你嫌太忙，人家老板你嫌油腻。”我没解释。第11次，

是我妈的老姐妹介绍的。“年薪百万，985毕业，独生子，市中心有房。

”我妈眼睛都亮了。“去！必须去！”于是我来了。地点是他定的。朝阳区一家网红餐厅，

人均300起步。他比我早到十分钟。开了辆保时捷卡宴，银灰色，

停在餐厅门口最显眼的位置。我看了眼车牌。京A开头。他下车时，西装笔挺，皮鞋锃亮。

“苏晚？”“陈昊？”他笑着拉开车门，“早到了一会儿，怕你找不到地方。”第一印象，

不错。身高180左右，长相周正，说话得体。进了餐厅，他熟练地点了两杯拿铁，

一份提拉米苏。然后开始介绍自己。“我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技术总监，年薪百万，不算多，

但也够用。”他说得很随意，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点点头。“父母都退休了，

家里就我一个。市中心有套房，120平，没贷款。”条件确实好。“你呢？”他问。

“我在一家外企做财务，月薪1万2。”我没夸大，也没隐瞒。他挑了挑眉，“还不错。

”那语气，像是在评价一个下属的季度绩效。我没接话。拿铁上来了。他喝了一口，

然后说：“第一次见面，AA吧？”我愣了一下。年薪百万。两杯拿铁136，

提拉米苏58，总共194。他要AA。“我习惯这样。”他解释，

“省得有人觉得欠了什么。”说得挺有道理。我没反驳，掏出手机扫码。97块。付完款，

我又看了眼他的手表。银色表盘，蓝色指针，背面应该有个海马的标志。欧米茄海马系列，

专柜价5万起。但表带的接缝处，有一道细微的毛边。真表不会有。我认识这道毛边。

三年前，我陪闺蜜去华强北逛街，在一个档口见过一模一样的。老板说380，

闺蜜还价到300。我没动声色，喝完拿铁。“今天聊得挺开心。”他说，

“要不下周再见一次？”“好。”我答应了。不是因为他条件好。是因为我想知道，

一个“年薪百万”的人，为什么会戴一块380块的高仿表。2.回家路上，

我妈连着打了三个电话。“怎么样？人帅不帅？”“还行。”“有没有眼缘？”“还行。

”“那就是有戏！”我妈激动得声音都变了。“你可得抓住机会啊，年薪百万的，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挂了电话，打开微信。陈昊已经加了我。

头像是他和那辆保时捷的合影。朋友圈第一条：今日份咖啡，生活需要仪式感。

配图是一杯星巴克，背景是他公司的落地窗。我往下翻。三天前：新入手的耳机，

AirPodsMax，爱了。一周前：周末自驾，去了趟阿那亚。

两周前：家里的投影仪到了，以后可以在家看电影了。每一条都在说：我很有钱。

但有一个细节。他所有的照片，都是单人照。没有朋友聚会，没有家庭合影，没有同事团建。

一个年薪百万的技术总监，社交圈这么窄？我继续往下翻。翻到三个月前，有一条。

配图是两个人的影子，投在海边的沙滩上。文案：谢谢你，陪我走过最难的日子。

两个人的影子。但只有一个人发了朋友圈。我点进他的头像，看了眼他的个人信息。

地区：北京。签名：简单生活，不负韶华。但有一栏很有意思。微信号：ch520yz。

520。YZ。某个人名字的缩写？我没有继续深究。关上手机，睡觉。

第二次见面是周六下午。地点还是他定的。这次是一家商场里的日料店。人均500。

我到的时候，他已经点好了菜。三文鱼刺身、鳗鱼饭、味增汤、还有一壶清酒。“今天我请。

”他说，“上次AA确实不太好。”我笑了笑，没说话。菜陆续上来，我们边吃边聊。

他讲了很多公司的事。什么技术攻坚，什么项目上线，什么年终奖发了多少。我听着，

偶尔点头。吃到一半，他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债务咨询。他看了一眼，按掉了。

“工作电话，不重要。”我没追问。但“债务咨询”四个字，我记住了。结账的时候，

我假装去洗手间。路过收银台，瞄了一眼。账单1280。他付了。用的是一张银行卡，

不是微信也不是支付宝。我回到座位，他正在收拾东西。“走吧，送你回去。”出门时，

他的保时捷就停在商场门口。他绅士地给我拉开车门。我坐进去，扫了一眼车内。

中控台上有一个空气清新剂，上面印着“租车专用”四个字。租的。这车是租的。

3.回到家，我没跟我妈说车的事。她问我今天怎么样，我说挺好。“那就继续处！

”我妈恨不得明天就让我们领证。晚上，我打开电脑，开始查。先查他的公司。

他说叫“鼎峰科技”，在望京有办公室。我在企查查上搜了一下。确实有这家公司。

注册资本1000万，法人不是他。员工人数：50-100人。参保人数：23人。

23个人。他说自己是技术总监，年薪百万。一个只有23个参保员工的公司，

能给技术总监开百万年薪？我又查了这家公司的股东信息。三个股东。陈昊不在其中。

我继续查。在一个招聘网站上，找到了鼎峰科技的招聘信息。技术总监岗位。

月薪：25k-40k。就算按40k算，年薪也就48万。加上年终奖和补贴，

撑死60万。距离“百万”，差了整整40万。我截了图，存在手机里。

然后我又搜了他的名字。陈昊，这个名字太普通，搜出来几百万条。

但当我加上“鼎峰科技”一起搜的时候，出来了一条很有意思的结果。

是一个法院的执行信息公示。被执行人：陈昊。执行标的：83万元。

立案日期：2024年1月15日。今年年初。他欠债83万，被人告上法院。年薪百万？

欠债83万？我又想起那通被他按掉的电话。来电显示：债务咨询。原来不是工作电话。

是催债电话。我关上电脑，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问号。一个欠债83万的人，开保时捷，

戴欧米茄，请我吃1280的日料。钱从哪来的？或者换个问法——他在骗谁的钱？

4.第三次见面，是他主动约的。地点是三里屯一家酒吧。他说想换个轻松的地方聊聊。

我去了。不是因为对他有好感。是因为我想亲眼看看，一个欠债83万的人，

怎么在三里屯装年薪百万。他还是那副精英做派。点了两杯威士忌，聊工作，聊人生，

聊未来规划。“我计划明年换套大房子。”他说，“现在那套120平太小了。”我没接话。

120平，市中心，没贷款。这套房子，存在吗？“你呢？”他问，“有没有想过以后住哪？

”“没想过。”“那结婚以后呢？”他看着我，眼里有某种期待。我喝了口酒，

问他：“你朋友圈有一张照片，两个人的影子。”他愣了一下。“那是谁？

”“哦……”他端起酒杯，遮住了半边脸，“以前的同事，一起出去玩拍的。”“同事？

”“嗯。”“那YZ是谁？”“什么？”“你微信号，ch520yz。”他的手顿了一下。

只是一瞬间，但我看到了。“那是我自己名字的缩写。”他笑了笑，“昊的拼音YH，

打错了。”YZ和YH？差得有点远。我没追问，话题转到了别的地方。但我知道，

他在撒谎。凌晨1点，他送我回家。车停在小区门口，他忽然拉住我的手。“苏晚，

我觉得咱俩挺合适的。”我看着他。“要不……正式处一处？”正式处一处。

意思是确定关系。我抽回手，笑了笑。“再说吧。”他有点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我等你。”我下了车，他在后面喊：“早点休息！”我没回头。进了小区，我掏出手机，

打开微信。找到我表姐的对话框。表姐是做房产中介的，在这一行干了八年。

我发了一条消息：帮我查个人，看名下有没有房。表姐秒回：谁？陈昊，身份证号我这有。

好，明天给你回话。我发完消息，关上手机。年薪百万，市中心有房，120平，没贷款。

我想看看，到底有几个是真的。5.第二天下午，表姐回了消息。一段语音，38秒。

“晚晚，我查了。这人名下没有房产，一套都没有。倒是有两条法院的执行记录，

欠债80多万，还没还清。你从哪认识的这人？别是遇到骗子了吧？”没有房产。

一套都没有。我看着屏幕，笑了。120平，市中心，没贷款。全是假的。

我回复表姐：相亲认识的。表姐立刻发来一串感叹号：相亲？？？这种人你也敢处？赶紧跑！

我没回。不是不想跑。是我想知道更多。他为什么要包装成年薪百万？

他欠的83万是什么债？那个YZ又是谁？晚上，陈昊发来消息：周末有空吗？

带你去个地方。我回：什么地方？他发了一个定位。北京郊区一个别墅区。

他说：我朋友的别墅，周末有个小型聚会，去玩玩？朋友的别墅。小型聚会。

又是一套精英话术。我回：好。周六上午，他开车来接我。还是那辆银灰色保时捷。

我上车后，特意看了眼仪表盘。行驶里程：2347公里。上次我坐他车，

里程是2298公里。一周。开了49公里。租的车，他舍不得多开。一个小时后，

我们到了那个别墅区。很高档，每栋都是独栋，带花园和泳池。“我朋友做金融的，

去年刚买的这套。”他介绍。进了别墅，客厅里坐着三四个人。都是他的“朋友”。

西装革履，谈笑风生。话题永远是股票、基金、创业风口。我坐在角落，观察。

其中一个人叫他“昊哥”，问他最近项目怎么样。他说：“还行，刚拿下一个大单子，

2000万的。”2000万的单子。一个只有23个参保员工的公司，

接2000万的单子？我没拆穿，继续听。中午吃饭的时候，那个叫他“昊哥”的人，

悄悄问我：“你是昊哥新交的女朋友？”“还没确定。”“那你可得抓紧。”他压低声音，

“昊哥条件好，追他的人可多了。”我笑了笑，没说话。下午三点，我借口不舒服，先走了。

他要送我，我说不用，自己打车。“那好吧。”他有些失望，“路上小心。”我出了别墅区，

没打车。而是在路边站了一会儿。然后掏出手机，打开高德地图。我想查一个东西。

这个别墅区叫“翡翠庄园”，号称北京顶级豪宅区。我搜了一下租赁信息。

日租：3800元。周租：18000元。所谓的“朋友的别墅”，大概率也是租的。

一群人租一栋别墅，演一场“精英聚会”。给谁看？给我这种相亲对象看。我关上手机，

打了一辆车。回家的路上，我想了很多。他欠债83万，没有房子，开租来的保时捷，

戴380块的高仿表。却要装年薪百万。装给谁看？找一个不知情的女人，骗婚？然后呢？

用女方的钱还债？我忽然有点恶心。不是对他。是对这种精心设计的骗局。6.周一，

我请假了一天。理由是身体不舒服，实际上是去查一个人。YZ。

我找了一个做互联网的朋友，让他帮我查一下陈昊以前的社交账号。他说：“查这个干嘛？

你不会真看上他了吧？”“调查背景。”“得，你这相亲跟破案似的。”两个小时后，

他给我发来一个链接。是陈昊三年前的微博账号。早就不用了，但内容还在。我一条一条翻。

翻到2021年8月，有一条微博。配图是两个人在海边的合影。女生长发，侧脸，

看不太清。文案：@杨紫怡余生请多指教。杨紫怡。YZ。不是他名字的缩写，

是一个女人的名字。我继续翻。后面的微博，全是关于这个杨紫怡的。

2021年9月：送她的礼物，希望她喜欢。配图是一个LV的包。

2021年10月：带她去吃好吃的。配图是人均800的法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