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现场的香槟塔折射出碎钻般的光，苏晴举着相机，镜头对准新娘抛捧花的瞬间。

“抢到啦！”伴娘团尖叫着扑向空中那束白玫瑰。台下宾客笑着鼓掌，有人高喊：“下一个就是你，苏晴！”

她没放下相机，只是嘴角扯了扯，继续按快门。取景框里，新娘眼角有泪，新郎紧紧握着她的手——那种“终于尘埃落定”的笃定，让她心头莫名一紧。

“晴晴！”新娘小跑过来，捧花塞进她怀里，“你和周扬五年了，什么时候轮到你穿婚纱？”

苏晴低头看着那束花，花瓣边缘已微微卷起。“我们不兴这套。”她笑得轻松，“爱情又不是靠一张纸维系。”

“话是这么说……”新娘压低声音，“可你看我爸妈，当年也是自由恋爱，没领证，结果我爸一走，我妈连遗产都争不到。法律不认‘感情’，只认证书。”

苏晴没接话。她想起上周陪母亲复查，医生问：“家属签字谁来？”她答：“我。”医生皱眉：“你是子女，最好有配偶或直系亲属。”那一刻，她第一次觉得，“未婚”两个字，竟如此单薄。

收工已是晚上九点。她拖着器材箱回家，钥匙刚**锁孔，门从里面开了。

周扬穿着家居服，头发微湿，身上有淡淡的雪松香——是他惯用的沐浴露味道。他接过她的箱子，语气自然：“饿了吧？煮了面。”

餐桌上，两碗阳春面，葱花浮在清汤上，旁边还摆着她爱吃的溏心蛋。这是他们同居五年的日常：他负责做饭，她负责洗碗；他管账，她管旅行计划；他不过问她拍什么，她也不干涉他加班。

看似平等，实则默契地绕开了所有“未来”。

“今天婚礼怎么样？”他边吃边问。

“挺俗，也挺真。”她夹起蛋，“新娘说，结婚是为了‘安心’。”

周扬筷子顿了一下，没抬头：“安心？我看是束缚。”

苏晴看他一眼：“你是不是又删朋友圈了？”

他沉默几秒，承认：“嗯。我妈今天打电话，看到我们合照，又催婚。烦。”

“所以你就删了？”她声音平静，“连存在过的痕迹，都要抹掉？”

“不是抹掉！”他有些急，“我只是……不想被逼。你知道我爸妈的事。”

她当然知道。周扬十岁那年，父亲出轨，母亲闹到公司跳楼未遂。从此他认定：“婚姻是信任的坟墓，证书是感情的枷锁。”

可此刻，她忽然觉得疲惫。

“周扬，”她放下筷子，“如果有一天我需要你以‘丈夫’的身份签字、陪护、甚至继承我的一切——你愿意吗？”

他愣住，眼神闪躲：“我们不是好好的吗？干嘛想这些？”

“因为现实会逼你想。”她苦笑，“我妈病了。医生说，下次手术必须直系亲属签字。我不是孩子了，我需要一个……法律意义上的‘自己人’。”

空气凝固。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说：“我会一直陪着你，这还不够吗？”

“够。”她点头，眼眶发热，“可‘陪’不能代替‘权’。在医院、在银行、在生死关头——只有名字写在同一本户口本上的人，才算数。”

她起身收拾碗筷，背对着他：“你不用现在回答。但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哪怕一秒，想过和我结婚？”

身后长久沉默。

直到她走进浴室，听见他轻声说：“我怕结了婚，我们就不是我们了。”

水龙头哗哗作响，她仰起头，让热水冲刷脸颊。镜子里的女人，妆已花，眼尾细纹清晰可见。三十一岁，未婚，自由，却在母亲病床前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夜深，她悄悄打开他的手机相册（密码仍是她的生日）。果然，所有合照都被移入“最近删除”——包括去年在洱海拍的那张，她靠在他肩上，夕阳把两人染成金色。

她没恢复，只是截了张图，发到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配文：

“婚纱照还在，人呢？”

然后关灯躺下。周扬背对着她，呼吸均匀，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

她睁着眼，望向天花板。忽然想起大学时林晚说过的话：“婚姻不是终点，是两个人决定一起面对世界的仪式。”

那时她嗤之以鼻。如今却想问：如果连面对世界的勇气都没有，我们的爱情，算不算一种逃避？

窗外，城市灯火如星。而她的答案，悬在半空，无人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