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之火
作者:千帆湖的马克贝斯
主角:老陈燕子李锐
类别:都市
状态:已完结
更新:2025-12-24 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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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小说《檐下之火》,类属于都市生活风格的经典之作,书里的代表人物分别是老陈燕子李锐,小说作者为千帆湖的马克贝斯,文章无删减精彩剧情讲述的是:”老陈拧开瓶盖,“雏鸟都出来了。”小赵耸耸肩,转身回岗亭了。老陈站在原地,又看了好一会儿。晨光给燕子窝镀了层金边,两只成……

章节预览

一、新巢清河经济开发区第七号厂房的彩钢屋顶上,今年春天来了一对特别的住户。

老陈第一次注意到它们,是四月初的一个清晨。他像往常一样提前半小时到厂里,

拖着那条不太灵便的右腿爬上铁梯,准备检查屋顶的排风设备——这是厂长的特殊“关照”,

自从三年前那场事故后,他就从车间主任“调”到了后勤维护岗。就在拧紧最后一颗螺丝时,

他听见了细微的叽喳声。转头望去,在厂房东南角屋檐与水泥墙的夹角处,

一团用枯草、棉絮和不知从哪里叼来的塑料绳编织成的窝,正随着晨风轻轻晃动。

两只灰褐色的燕子——严格说是家燕——在窝边跳跃,其中一只嘴里还衔着半条挣扎的蚯蚓。

老陈愣了愣。开发区建在郊外,周围都是光秃秃的待建地块,最近的树林在两公里外。

这对燕子怎么会选在这里筑巢?“陈师傅,看啥呢?”底下传来年轻保安小赵的声音。

“有燕子。”老陈指指屋檐。小赵眯着眼看了会儿,笑了:“哟,还真是。这鸟挺会挑地方,

咱厂房冬暖夏凉,比树上舒服多了。”确实“舒服”。老陈环顾四周:十六米挑高的厂房,

彩钢板屋顶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屋檐下那一排排整齐的通风口,既遮风挡雨,又不会积水。

窝筑在监控死角,连厂里那些闲得**的小年轻也不会来打扰。

完美的栖身之所——如果不考虑这其实是个油漆车间的话。老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最后还是闭上了。他慢慢爬下梯子,右腿在铁架上拖出沉闷的摩擦声。“陈师傅,

你这腿今天好像更不利索了?”小赵递过来一瓶水。“老毛病,变天就疼。”老陈接过水,

眼睛又瞟向屋顶。那只衔着蚯蚓的燕子已经飞回窝里,大概在喂雏鸟。

他隐约看见窝边缘探出几个光秃秃的小脑袋,张着嫩黄的喙。“它们在这儿安家,

怕是闻不见油漆味。”小赵也顺着他的目光看,“鸟鼻子灵不灵?”“灵不灵都晚了。

”老陈拧开瓶盖,“雏鸟都出来了。”小赵耸耸肩,转身回岗亭了。老陈站在原地,

又看了好一会儿。晨光给燕子窝镀了层金边,两只成鸟开始轮流外出觅食,

轨迹规律得像流水线上的机械臂。它们飞过厂区大门“安全生产365天”的褪色横幅,

飞过堆积废弃溶剂桶的后院,飞过那根从去年就说要换却一直没换的排气管,

轻巧地落在电线上,抖抖翅膀,发出愉悦的啁啾。老陈突然想起小时候老家屋檐下的燕子。

母亲总说燕子是吉祥鸟,来家筑巢是福气。但那时老家的房子是土木结构,没有化学气味,

没有静电隐患,更没有三班倒的机器轰鸣。时代变了,鸟却没变。他叹口气,

拖着腿往工具房走去。今天还得去检修烘烤线的排风系统——那套系统已经超期服役两年,

每次启动都像哮喘病人发作般喘着粗气。经过车间时,早班工人正在开晨会。

新任车间主任、二十八岁的李锐站在人群前,挥着手臂:“这个月订单追加30%,

大家加把劲!完成目标,季度奖金翻倍!”工人们稀稀拉拉地应着,脸上混合着疲惫和麻木。

李锐是老陈带的最后一个徒弟,聪明,肯干,也会来事。老陈出事那年,李锐还是技术员,

现在已经是主任了。“师傅!”李锐看见他,小跑过来,压低声音,

“烘烤线排风今天能修好吗?下午有一批急件要进炉。”“我尽量。”老陈说,“但老李,

那风机叶片都变形了,最好是换——”“先凑合用,采购那边流程走完至少一个月。

”李锐拍拍他的肩,“师傅你有经验,想想办法。厂里现在不容易,王总昨天开会说了,

再不压降成本,明年开发区就给不了优惠地价了。”老陈看着徒弟年轻的脸,

那张脸上有他曾经熟悉的热切——对效率的热切,对指标的热切,对往上爬的热切。三年前,

他自己脸上也是这种表情。“安全不能凑合。”他还是说了出来。李锐笑容僵了一下,

随即又展开:“知道知道,所以不是请师傅您把关嘛。对了,您腿不好,

屋顶那些活儿让小赵帮着干就行,您动动嘴。”说话间,那对燕子又从他们头顶飞过,

一前一后,轻盈得像两片灰云。李锐抬头看了眼,笑了:“嘿,这俩鸟倒会享福。师傅您说,

它们知不知道底下是油漆车间?知不知道那些溶剂桶堆放不规范?

知不知道咱们的消防栓一半都水压不足?”老陈没笑:“鸟不知道,人应该知道。

”气氛有些尴尬。正好有工人来请示,李锐借机走了。老陈站在原地,

听见身后传来李锐布置任务的声音:“……烘烤温度上调五度,能缩短十五分钟周期……对,

我知道标准是180度,185度不会有事……”老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蕉水气味——天那水的别称,主要成分是二甲苯。

车间规定必须戴活性炭口罩,但此刻早班工人刚上班,好些人的口罩还挂在脖子上。

他转身离开时,又看了一眼屋顶。燕子窝里传来更响亮的叽喳声,雏鸟们大概又在争食。

安顿好了,他想。一切都安顿好了。二、寻常一日五月的第三个星期二,

开发区在晨曦中醒来。七号厂房最先有动静的是那窝燕子。天刚蒙蒙亮,雄燕就飞出窝,

在厂区上空盘旋两圈——这是它每天的仪式,像是确认领地是否完好。随后雌燕也出来了,

两只鸟并肩站在电线上,相互啄理羽毛,喙对喙轻触,像在交换什么秘密。接着,

窝里探出五颗小脑袋。雏鸟们羽翼已丰,灰褐色的羽毛还带着绒边的稚嫩,

但翅膀拍动已经有模有样。最大的那只胆子最大,半个身子探出窝外,被雌燕轻轻啄了回去。

老陈今天到得比平时还早些。右腿从昨晚就开始疼,像有根锥子在里面钻。

医生说是旧伤引发的神经痛,建议他提前办病退。“你这条腿能保住就不错了,别逞强。

”但他不能退。儿子明年高考,妻子在超市理货的工资只够日常开销。

厂里虽然把他调离了一线,但好歹五险一金还在缴,每月三千八百块,在这个三线城市,

还能活下去。他爬上屋顶时,燕子一家正好开始早餐。雄燕捉回一只飞蛾,雏鸟们争抢着,

最小的那只被挤到一边,急得直叫。雌燕立刻又飞出去,几分钟后衔回一条肥硕的菜青虫,

专门喂给那只弱小的。老陈看着,不自觉地笑了笑。他想起儿子小时候,

妻子总是把鸡腿夹到儿子碗里,自己啃鸡头鸡爪。检查完排风设备,他顺着屋檐慢慢走,

例行查看彩钢板的接缝。走到燕子窝附近时,他停下脚步。窝比他上次看见时又大了一圈,

底部甚至延伸出了一小块“平台”,上面散落着碎蛋壳和白色粪便。五只雏鸟挤在一起,

好奇地打量这个每天出现的人类。“快会飞了吧?”老陈轻声说。像是回答,

最大那只雏鸟忽然扑腾起翅膀,在窝边上下跳跃。另外几只也跟着学,

小小的窝顿时摇摇欲坠。“急什么。”老陈摇头,“日子还长着呢。”他继续往前走。

在距离燕子窝大约十五米的地方,他停下了——屋顶的接缝处,有一道不太明显的锈迹。

老陈蹲下身,用手指摸了摸,锈屑簌簌落下。这是内锈,从里面开始烂的。他皱起眉,

顺着接缝往前看。锈迹断断续续延伸了三四米,正好在一号烘烤线的正上方。

烘烤线每天运行十二小时,内部温度近两百度,虽然做了隔热,但长年累月,

热量还是会传导上来。老陈掏出笔记本记下位置。起身时,

他看见那对成燕正带着雏鸟练习飞行。它们从窝里跳出来,

扑腾着落到下方两米处的通风管道上,然后再飞回窝里。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雄鸟飞得最好,能在空中急停、转身,甚至倒飞一小段。雌鸟稳重些,始终不离雏鸟太远。

而那些小家伙,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尝试,掉在管道上也不气馁,抖抖羽毛继续。

厂区开始喧闹起来。早班工人陆续到岗,叉车在车间里穿梭,机器启动的轰鸣由远及近。

李锐的大嗓门透过窗户传出来:“……昨天的次品率又高了!眼睛都长哪儿去了?!

”老陈顺着梯子往下爬。经过工具房时,他碰见了采购部的刘姐。刘姐五十来岁,

是厂里的老员工,正抱着一个纸箱匆匆走着。“陈师傅,看见李主任没?”“在车间。

啥事这么急?”“换排风系统的事,王总批了。”刘姐压低声音,“但批的是最便宜的型号,

河南小厂产的,连3C认证都没有。我寻思着得跟李主任说一声,

这装上去要出事咋整……”老陈心里一沉:“李主任知道吗?”“我还没说呢。

但报价单他签过字。”刘姐左右看看,“陈师傅,你说我该不该提?王总那脾气你也知道,

最烦别人质疑他的决定。上次仓库老张多说一句,第二天就被调到门卫去了。”老陈沉默。

刘姐丈夫前年下岗,女儿在读大学,全家靠她这份工资。“我……我再想想。

”刘姐匆匆走了。老陈站在原地,工具箱在手里沉甸甸的。他抬头看向屋顶,

燕子们还在练习飞行。最大那只已经能飞出七八米远,在空中划出笨拙却完整的弧线。

它们不知道,就在它们翅膀底下,烘烤线的温度计显示185度——超过安全标准五度。

排风系统在超负荷运行,发出不祥的嗡鸣。而仓库里,三十桶天那水堆放在消防通道旁,

距离烘烤线只有一墙之隔,墙上的温感报警器电池早在两个月前就没电了。但阳光很好。

晨光斜射在彩钢板上,反射出耀眼的银白。燕子们的羽毛被镀上金边,它们的叫声清脆欢快,

和机器轰鸣、人声喧哗混在一起,居然有种奇异的和谐。寻常一日。三、裂缝五月最后一周,

开发区迎来雨季前的高温。气象台发了橙色预警,连续五天最高气温超过三十五度。

七号厂房像个巨大的蒸笼,车间里的工业风扇开到最大档,吹出来的风也是热的。

老陈的腿疼得更厉害了。医生开的止痛药已经加到最大剂量,效果却越来越差。

妻子劝他请假,他摇摇头:“这个月全勤奖有五百块。”高温带来的不仅是身体不适。

烘烤线因为散热不良,连续两天自动停机。李锐急得嘴上起泡,带着维修工亲自上阵,

把温控器的报警阈值调高了十度。“先保证生产,温度下来再调回去。”他是这么说的。

老陈知道这事,是在周三下午。他经过烘烤线控制室,听见李锐在打电话:“……王总放心,

问题解决了。对,就是小故障,已经处理了……不影响交货期……”挂掉电话,

李锐看见门口的老陈,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师傅。”“温控器调了?”老陈直接问。

李锐挠挠头:“暂时措施。新排风系统下周就到货,装完就调回来。”“一周时间,

够出十次事了。”“能出什么事?”李锐声音高了些,“师傅,我知道您谨慎,

但厂里现在什么情况您也清楚。上个月工资晚发三天,为什么?现金流紧张!

这个单子再完不成,下个月可能就得裁员了。”他走到窗前,

指着外面忙碌的车间:“这些人,哪个不是拖家带口?老张女儿先天性心脏病,

每月医药费多少?小赵刚在城里买了房,月供三千。还有您,师傅,

师母身体也不好……”他转回头,眼睛里有了血丝,“我得保住这个厂,保住这些人的饭碗。

”老陈哑口无言。他看着徒弟,这个他曾经手把手教过的年轻人,如今眼角有了细纹,

鬓角冒出白发。他才二十八岁。“至少……至少把消防检查一遍。”老陈最后说,“天热,

那些化学品挥发得快。”李锐答应了,但老陈看得出,那是敷衍。那天傍晚,

老陈又爬上屋顶。高温让彩钢板烫得吓人,隔着鞋底都能感觉到热度。

他先去看了那道锈迹——更严重了。锈斑扩大,接缝处甚至能看到细小的裂缝,

最宽的地方能**一张名片。他拿出手机拍照,想着明天一定要正式写个报告。就在对焦时,

镜头里出现了燕子一家。雏鸟们已经全会飞了。五只小家伙在厂房上空盘旋,时而俯冲,

时而爬升,虽然动作还显稚嫩,但已经颇有父母的风范。雄燕在一旁“护航”,

雌燕则停在窝边,嘴里叼着不知哪里找来的羽毛,正在加固巢穴。

它们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午后。阳光炙热,但对鸟类来说可能正好。一家七口在空中嬉戏,

相互追逐,偶尔停歇在电线上,排成一排,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在开家庭会议。

老陈放下手机,静静地看了很久。有那么一瞬间,

他几乎要羡慕起这些鸟来——它们的世界多简单,有窝,有食,能飞,就是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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