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我们两家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

文晴和陆远洲都是宽厚的人，他们只当赵岚是产后情绪不稳定，依然时常邀请他们家来做客。

而我，则有了一次次近距离观察姜衡处境的机会。

赵岚对姜衡的“规矩”教育，从他会坐起来就开始了。

别的孩子都在父母怀里撒娇，姜衡却被要求端端正正地坐在婴儿椅里，不许乱动。

别的孩子咿咿呀呀地学说话，赵岚却只教他两个字：“妈妈”。她不允许姜衡对任何人，包括他自己的父亲姜明，喊出这个称呼。

有一次，姜明下班回家，高兴地抱起姜衡，逗弄着说：“来，儿子，叫爸爸。”

姜衡看着他，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爸……爸……”

姜明激动得满脸通红。

可下一秒，赵岚一个箭步冲过来，夺过孩子，一巴掌就打在了姜衡的**上。

“谁让你叫他的！你的嘴巴只能叫妈妈！你是不是想跟他一伙，以后好联合起来欺负我？”

一岁的孩子，哪里懂这些复杂的逻辑。他只知道自己挨了打，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姜明又心疼又生气：“赵岚你疯了！他是我儿子，叫我一声爸爸怎么了！”

“怎么了？”赵岚双眼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母兽，“你是不是就盼着他跟你亲，以后好让他帮着你说话，帮你去讨好外面的那些妖精！我告诉你姜明，想都别想！”

我当时就在旁边，被文晴抱在怀里。

我清楚地看到，姜衡在哭，但他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赵岚，那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不属于一个一岁孩子的审视。

他记得。

他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

从那天起，姜衡就再也没有叫过姜明“爸爸”。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安静地待着，用那双漆黑的眼睛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赵岚对此非常满意。

她骄傲地对文晴说：“你看，还是我的教育方法有用。这孩子现在多听话，眼里只有我这个妈。这才是母子该有的样子。”

文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赵岚所谓的“听话”，是用怎样的方式烙印在一个孩子心里的。

赵岚从不让姜衡吃别人给的东西。

有一次在小区花园，一个和善的老奶奶看姜衡可爱，给了他一小块饼干。

姜衡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

结果，赵岚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把夺过饼干扔在地上，还狠狠地踩了几脚。

“不许吃！谁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是想被别人用一点小恩小惠就收买了吗？你这个白眼狼！”

她拉着姜衡回家，关上门，我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但第二天，我再见到姜衡时，发现他的手背上有一块小小的、已经结痂的烫伤。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知道那是怎么来的。上辈子的我，身上有无数个这样的伤疤。

那是赵岚的“规矩”——用针，或者用烟头，烫在不听话的孩子身上，让她“长记性”。

我趁着大人们不注意，悄悄走到姜衡身边。

他正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玩积木。

我把我最喜欢的小熊软糖递到他面前。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那双眼睛，深得像一潭古井。

他没有接我的糖，只是默默地看着我。

我把糖塞进他的手里，用还不太利索的口齿，小声说：“哥哥，吃。”

他握着那颗糖，手心很烫。

过了很久，他才把糖放进嘴里。

甜味在他口中化开，他那双一直没什么情绪的眼睛，似乎有了一点点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