⒈我的名字叫林招娣。我人生的前十六年，都活在这个名字的阴影里。它像一道咒语，

禁锢着我的灵魂，也预示了我一生的命运。“招娣”，顾名思义，就是“招来弟弟”。

我出生在重男轻女思想极为严重的苏北农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无一例外地，

都盼着家里能有个男丁来传宗接代。母亲生下我时，全家人的脸都垮了下来。于是，

我便成了那个承载着家族希望的“招娣”。我从小就知道，家里的好东西，永远是弟弟的。

哪怕他还没出生。我五岁那年，母亲终于如愿以偿地生下了一个男孩。

当产房里传来弟弟嘹亮的哭声时，我看到父亲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

爷爷奶奶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而我，只是被母亲匆匆交代了一句“在家乖乖的”，

便被彻底忽略了。弟弟的到来，正式宣告了我的“工具人”生涯开始了。

我的名字也从“招娣”升级成了“招娣姐”，仅仅因为我比那个襁褓中的婴儿早出生几年。

弟弟林耀祖，是全家的太阳，而我，只是围绕他旋转的一颗黯淡无光的卫星。我十岁，

上小学四年级，成绩全班前三。那天，我拿着满分的数学试卷兴高采烈地跑回家，

想给父母一个惊喜。可我刚进院子，就听见父亲和母亲在争吵。“这学费得两千多，

上哪儿去凑？”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凑也得凑！耀祖的补习班不能停，

他将来是要上大学的。至于招娣……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有啥用？

不如早点去镇上工厂打工，还能贴补家用。”我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我攥着那张被汗水浸湿的试卷，站在门外，浑身冰冷。原来，在他们眼里，我的优秀，

只是一张可以兑换成现金的票据。最终，我还是继续上了学。不是父母心软，

而是因为那年我考了全县第一，学校免了学费，还给了五百块的奖学金。那笔钱，

被父亲拿去给弟弟买了辆崭新的儿童自行车。我十六岁，高考结束。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

也是唯一一次为自己而战。我拼了命地学习，就是想逃离这个家，

逃离这个名为“家”的牢笼。我考得很好，分数超出了重点大学的录取线。我拿着成绩单，

第一次挺直了腰板，走进了家门。“爸，妈，我考上了！我可以去上大学了！

”我以为会看到他们的笑脸，哪怕只有一丝欣慰。然而，迎接我的，

却是父亲的一声叹息和母亲红肿的双眼。“招娣，”父亲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

他的脸显得格外阴沉，“你弟弟今年也该上重点高中了，但城里的好学校，

得交一笔不菲的‘赞助费’”。我的心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你的分数好，

肯定能上个好大学，还能拿奖学金。但是，你弟弟的前程更重要。

我已经和你班主任商量好了，就说你高考发挥失常，分数只够上个普通的师范学校，离家近。

你去把那师范的志愿填了，省下的钱，刚好给你弟弟交高中的学费”父亲的话，一字一句，

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凌迟着我的心脏。“不……我不去！”我第一次反抗，“那是我的分数！

是我的大学！”“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我脸上。是母亲。“死丫头，翅膀硬了是吧？

要不是我们生你养你，你早饿死了！让你为弟弟做点牺牲怎么了？你弟弟要是有出息了，

将来还能亏待你？你嫁人的时候，你弟弟就是你最大的靠山！”母亲的逻辑，

永远那么理直气壮。那天晚上，我被反锁在屋里。我看着窗外那轮明月，

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绝望。我的人生，难道就这样被决定了吗？第二天，

我“乖乖”地去学校填了志愿。我的清华北大梦，就此破碎。

我去了那所离家很近的师范学校，学了我不喜欢的师范专业。大学四年，我像一个提线木偶。

奖学金、助学金、**打工……我挣的所有钱，一分不剩地都寄回了家里。父亲说，

弟弟上高中开销大，要买这买那，以后上大学还要一大笔钱。我毕业后，

被分配到县里的一所小学教书。我挣的每一分工资，依然要上交大部分。弟弟林耀祖，

成了一个花钱如流水的纨绔子弟，游戏、名牌衣服、女朋友……样样都烧钱。后来，

我到了该结婚的年纪。父母又出现了，他们给我安排了一门“亲事”，

对方是邻村一个四十多岁的鳏夫，家里有钱，但脾气不好。彩礼很高，

高到足以给弟弟在城里付个首付。“招娣，这门亲事你必须答应，”父亲不容置疑地说，

“你弟弟在城里有房，全靠你了。你嫁过去，就是享福的”。我反抗过，哭过，求过。

但最终，在“为了弟弟”的道德绑架下，我妥协了。我的婚姻，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那个男人酗酒、堵伯、家暴。我像一件物品一样被他随意打骂。而当我被打得遍体鳞伤，

哭着跑回娘家时，得到的却是父母的责骂。“他打你，肯定是你做得不好！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忍一忍就过去了”“你弟弟在城里安家不容易，

你别回去给他添乱！”我的心，彻底死了。我活到四十岁，没有一天是为自己活的。

我像一头被榨干了最后一滴血的牛，最终在一个寒冷的冬夜，被那个男人一脚踹下了楼梯。

我死了。死前的最后一刻，我看着那个男人狰狞的脸，

和楼下闻声赶来、却只顾着指责我的父母和弟弟，我笑了。如果有来生，我绝不做林招娣！

⒉意识回归时，是一阵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我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冰冷的水泥地，

而是一间简陋的病房。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还有床边母亲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她正一边削苹果，一边唉声叹气。“唉，这丫头，好好的怎么就晕倒了？

高考压力这么大吗”？我愣住了。高考？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光滑细腻，

没有那些年被烟头烫伤的疤痕，也没有被男人打得淤青的痕迹。我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病房里，除了我和母亲，还有一个躺在隔壁病床上的少年，他正戴着耳机，玩着手机游戏，

正是我那宝贝弟弟——林耀祖。他十七八岁的年纪，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的稚气和骄纵。

我……我重生了？我颤抖着伸出手，抓住床头柜上的一份报纸。报纸上的日期，

清清楚楚地写着：201X年6月10日。我重生了！我重生回了十六岁，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前世，我就是因为在酷暑下等弟弟从考场出来，中暑晕倒，

才被送进了医院。而弟弟，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我死死攥着被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剧烈的疼痛让我确认，这不是梦。我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命运的转折点。“妈，”我开口，

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坚定，“我饿了”。母亲林翠娥抬起头，

有些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饿什么饿？等会儿回家吃。你弟弟还没打完游戏呢。

”她的心里，永远只有弟弟。我没有像前世那样默默忍受。我掀开被子，自己下床，

走到弟弟的病床前。“林耀祖，你打完了吗？打完了就回家，别在这儿浪费钱了。

”我的语气很冲，这是我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弟弟林耀祖摘下耳机，

皱着眉头看我：“死丫头，你跟谁说话呢？要不是你晕倒，害得我被爸妈骂，

我才懒得在这儿陪你！”他还是那么自私，那么理所当然。母亲赶紧过来拉我：“招娣，

你怎么跟你弟弟说话的？快跟你弟弟道歉！”道歉？我冷笑一声。这一世，

我不会再为任何人道歉。我没有理会母亲，径直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阳光。这一次，

我要为自己而活。我决定了，我要改名字。我不想再叫“林招娣”了。我要叫“林安安”，

平平安安，顺顺遂遂。这是我给自己许下的诺言。回到家，父亲林大山正坐在堂屋的椅子上，

抽着旱烟。“爹”我叫他。看到我，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他抬起眼，

浑浊的目光打量着我：“听说你高考晕倒了？考得怎么样？”这才是他真正关心的。

他关心的不是我身体怎么样，而是我的分数能不能派上用场。“还行。”我含糊地答道。

“还行是多好？”父亲追问道。“等成绩出来就知道了。”我懒得跟他多说，

转身回了自己的小房间。我的房间，是家里最阴暗潮湿的一间，

和弟弟那间宽敞明亮的房间形成鲜明对比。我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痛苦、屈辱、绝望，让我几乎窒息。但这一次，

我有了反抗的资本。我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我知道弟弟会因为沉迷游戏而高考失利，

我知道父亲会为了给弟弟筹钱复读，再次打我大学的主意。这一辈子我不会再让他们得逞了！

我开始伪装，在父母和弟弟面前，我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逆来顺受的林招娣。

我帮母亲做饭，帮父亲捶背，甚至还会给弟弟买他最爱喝的汽水。

我表现得比前世更加“懂事”。但暗地里，我却在试探他们的底线。

我开始“不经意”地提起大学，提起我想去的城市。“妈，你说我考上了大学，

会不会分到一个很好的宿舍”？“爸，我听说大学里可以勤工俭学，能挣不少钱呢”。

每次我提起这些，父母的脸色都会变得很难看。尤其是父亲，他会立刻转移话题，

或者干脆骂我几句，让我“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知道，我的试探，

已经触碰到了他们的神经。而弟弟，对我的“示好”却来者不拒。

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的“伺候”，还时常指挥我做这做那。“姐，给我倒杯水”。“姐，

我的袜子脏了，你帮我洗洗”。我每次都照做，脸上还带着讨好的笑容。但我的心里，

却在冷笑。林耀祖，这一世，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农夫与蛇”。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

我“紧张”地和家人一起守在电话旁。当班主任报出我的分数时，全家人都惊呆了。

“林招娣同学，恭喜你！你这次高考总分658分，全县第三名！清华北大都有希望啊”！

658分？这个分数，比我前世还要高。因为这一世，我没有心理负担，发挥得更好。

父亲林大山手里的烟袋掉在地上，母亲林翠娥张大了嘴巴，弟弟林耀祖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姐……你考了这么高”？林耀祖酸溜溜地说。我看着他们震惊的脸，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爹，妈”我故作兴奋地说，“我能去上大学了吗？我想去北京，

去看看天安门”。父亲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挥了挥手，示意母亲和弟弟出去。

“你们先出去，我跟你姐说几句话。”母亲拉着一脸不情愿的弟弟走出了房间。房间里，

只剩下我和父亲。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时间都静止了。“招娣，”他终于开口，

声音低沉而压抑，“你弟弟今年考得不理想”。“我知道”我低着头，声音很小，

“弟弟他……尽力了”。“他没考上好高中，”父亲继续说，“城里的重点高中，

得交八万的赞助费。我们家……拿不出来。我抬起头，看着父亲，等待着他的下文。

“你的分数高，肯定能上好大学，还能拿奖学金，”父亲的语气里，

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但是，你弟弟的前程更重要。我已经想好了，

你去上那个师范学校，离家近，学费又低，还能早点工作。省下的钱，

刚好给你弟弟交高中的学费”。听着跟前世一模一样的话。

我看着父亲那张写满“理所当然”的脸，看着他浑浊的眼睛里，

没有一丝对我这个女儿的愧疚，只有对儿子前途的担忧。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冷了。

我以为我重生了，我以为我改变了，但在他们眼里，

我永远都是那个可以被随意牺牲的林招娣。我笑了。我一字一句地说，“爹，

我不想上师范”。父亲愣住了，他显然没料到我会拒绝。“你说什么”？他提高了声量。

“我说，我不想上师范”我重复了一遍，声音更加清晰，“我想去北京，上我想上的大学”。

“放肆！”父亲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个死丫头，你想造反吗？我告诉你，这个家，

还轮不到你来做主！你的命，就是为你弟弟准备的”！“我的命，不是你的！

”我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我叫林安安，不叫林招娣！”这是我第一次，当着他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