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红院的雕花窗棂外，是永不停歇的玉带河。画舫上的笙歌夜夜飘进我的闺房。

而我只是这京城最负盛名的风月场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清倌人。直到沈寒梅的到来。

她是被牙婆子卖进来的，据说原是犯官家眷。可自打半月前的一场高烧，她就像是变了个人。

每天脊背挺直，张口闭口便是“人人平等”这些骇人之词。

妈妈起初还想用鞭子磨磨她的性子。谁知她竟敢夺过鞭子，当着一众姐妹的面，

掷地有声地说：“我沈寒梅，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们可以作践我的身子，

却休想驯服我的灵魂！”我们都吓傻了，以为她下一刻就要血溅当场。可奇怪的是，

妈妈举起的鸡毛掸子，竟迟迟没有落下。或许，是沈寒梅眼中那股毫不作伪的决绝，

震住了见惯风月的妈妈。自那以后，沈寒梅便成了怡红院一个独特的存在。她不肯学规矩，

不肯伺候客人，甚至见了那些一掷千金的贵公子，也从不屈膝。

面对我们这些“认命”的姐妹，她还时不时流露出一种近乎怜悯的神情。私下里，

我们都说她疯了，这样的做派，迟早会惹来杀身之祸。然而，命运弄人。

这日是镇北王世子萧景琰的生辰，他在怡红院包场设宴。酒过三巡，不知怎的，

话题就引到了特立独行的沈寒梅身上。有纨绔子弟起哄，要让这“奇女子”来献艺助兴。

沈寒梅被强拉来时，穿着一身月白襦裙，她未施粉黛，

却比我们这些精心打扮的姐妹更引人注目。沈寒梅站在大厅中央，面对满堂勋贵，不卑不亢。

萧景琰显然被这份与众不同的气度吸引了。他放下酒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抬起头来。

”沈寒梅依言抬头，目光清澈，毫无惧色。“果然有几分意思。”萧景琰轻笑，

带着几分上位者的玩味。“本世子今日心情好，替你赎身，许你一个妾室的名分，如何？

”满座哗然。镇北王府的妾室，那是多少良家女子求都求不来的前程！我们这些姐妹，

眼中更是充满了羡艳，甚至嫉妒。可沈寒梅的反应，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多谢世子爷美意。但我沈寒梅，宁可粗茶淡饭做正头夫妻，

也不愿锦衣玉食为人妾室。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萧景琰脸上的笑容僵住，

眼神变得锐利。所有人都为沈寒梅捏了把冷汗。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萧景琰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

落在了角落正在安静抚琴的我身上。萧景琰随手一指，语气轻描淡写，

却决定了我一生的轨迹：“有骨气！既然如此，本世子就买了她做妾。”“你既不愿为妾，

就跟在她身边做个婢女，随我一同回府，也好让你亲眼看看，你这身傲骨，

在王府里能撑到几时。”我脑子中一片空白，只觉得天上掉下个巨大的馅饼，不偏不倚，

砸得我晕头转向。我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成了镇北王世子萧景琰的侍妾。

01踏入镇北王府的这一刻，我心中充满了不真切的惶恐与希望。或许，这是我摆脱风尘，

安稳度日的唯一机会。我告诉自己，一定要谨小慎微，好好伺候世子爷。可现实，

很快击碎了我的幻想。沈寒梅虽顶着婢女的名头，但我这个主子，却要反过来看她的脸色。

萧景琰将她安排在我住的“听雨轩”旁的小院里。她的吃穿用度，

竟比我这个姨娘还要精细三分。每日晚上，萧景琰第一件事就是先去她那里坐坐。

直到他碰了钉子，受了冷言冷语，才会带着满身酒气和怒气，闯进我的房间。“砰！

”房门被狠狠踹开的巨响，几乎成了我听雨轩的噩梦开端。这一夜，萧景琰又是满身酒气，

他眼底布满猩红的血丝，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他冲进来，一把掐住我的手腕，

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连你也要给本世子脸色看吗？”萧景琰咆哮着，

唾沫星子溅到我脸上。门外的丫鬟婆子们探头探脑，指指点点。我强忍着恐惧和屈辱，

试图安抚他：“世子爷，您喝醉了……妾身去给您煮碗醒酒汤……”话未说完，

他猛地一甩手，我重重摔在冰冷的地板上。我额头磕到桌角，一阵眩晕。“醉？

本世子清醒得很！”他俯身，粗暴地抓住我的衣襟。“你们这些女人，

一个个都仗着本世子的宠爱，无法无天！”我知道，他又在沈寒梅那里受了气。

每一次他们争吵、冷战，倒霉的都是我。我是他发泄怒火的工具，

也是他用来**沈寒梅的棋子。“世子爷，不要……门还没关……”我徒劳地挣扎着，

泪水模糊了视线。萧景琰冷笑，手指扼住我的脖颈，虽未用力，

却带着十足的羞辱：“装什么清高？不过是个本世子从窑子里买回来的玩物，在怡红居学的，

不就是伺候男人的本事？也配跟本世子拿乔？”我浑身一僵，所有抵抗的力气瞬间消散。

是啊，我是什么身份？是他用银子买来的妾。他给了我安身之所，免我流落风尘，

我有什么资格反抗？萧景琰沉重的身躯压下来，浓烈的酒气，几乎令我窒息。

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寒梅……沈寒梅……仗着本世子喜欢你……你就敢如此放肆……哼，

天下女人多的是……”我闭上眼，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鬓角。

我不敢去看门外那些嘲讽鄙夷的目光。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心死的麻木。这样的戏码，

自我进府以来，已经上演了无数次。我早该习惯的。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重量一轻，

风暴平息。我忍着浑身的酸痛和身下的不适，挣扎着爬起来，

一件件穿回被撕扯得凌乱的衣裳。萧景琰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他从不允许我和他在一起过夜，

怕被沈寒梅知晓后，会引来更大的风波。就在我系好最后一根衣带，

准备悄无声息地退出去时。萧景琰却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含糊地开口：“回来。

”我脚步一顿，僵在门口。“这什么破地方，又冷又潮，被子也薄，再去取床厚被子来。

”他不耐烦地抱怨。我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从柜中抱出一床厚锦被，重新铺在榻上。

然后，在萧景琰意味不明的注视下，吹熄了灯，默默躺回他的外侧。黑暗中，

他的呼吸逐渐平稳。而我，睁着眼，一夜无眠。02翌日清晨，我早早起身，

伺候萧景琰梳洗更衣。就在我为他系上玉带时，他忽然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捏了捏我的下巴。

“说起来，沈寒梅名义上还是你的丫鬟？”萧景琰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眼中闪过促狭的光。“主子起身，哪有丫鬟不近前伺候的道理？去，把她叫进来。

”我心下一沉，涌起强烈的不安：“世子爷，不必了……寒梅姑娘她……”萧景琰挑眉，

语气冷了几分。“记住你的身份，也记住她的身份。去，传她进来。”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知道，他又想用我来**沈寒梅。沈寒梅被带了进来。她先是狠狠剜了我一眼。

转而看向萧景琰时，那双漂亮的杏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带着十分的委屈和十二分的倔强，

我见犹怜。萧景琰好整以暇地靠在太师椅上，仿佛在欣赏一出好戏，

淡淡吩咐道：“愣着做什么？没见顾姨娘唇干舌燥吗？还不去倒杯茶来。

”沈寒梅满脸的难以置信，声音因愤怒而变得尖利：“你让我伺候她？顾青萝一个小妾？

”“小妾？”萧景琰语气轻佻。“她再是小妾，也是主子。你是婢女，婢女伺候主子，

天经地义。若想不伺候人，除非……”他拖长了调子，目光灼灼地盯着沈寒梅。

“乖乖做本世子的女人。”沈寒梅死死咬着下唇，娇嫩的红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她倔强地挺直脊背，那姿态，确实与这王府里所有温顺的女人都不同。最终，

在萧景琰迫人的目光下。她猛地转身，走到桌边，提起茶壶，倒了满满一杯滚烫的茶水。

我连忙上前两步，伸手去接，心中只盼着这场闹剧快点结束。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杯壁的刹那。沈寒梅的手腕猛地一歪，整杯热茶带着腾腾热气，

尽数泼在了她自己的手背上。“啊！”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

顺势将茶杯狠狠砸向我的面门。我下意识偏头躲开，茶杯擦着我的发丝飞过，

撞在身后的柱子上，摔得粉碎。我慌乱地想去查看她的手：“寒梅姑娘，

你的手……”“滚开！”沈寒梅气急败坏，反手就用那只被烫红的手，狠狠扇了我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我脸颊上顿时浮现出清晰的指印。“你就是故意的！对不对？

”她指着我，眼泪终于决堤。“看我碍了你的眼，就想用这种下作手段害我！

你这种恶毒女配的心思我见得多了！”我听不懂她某些奇怪的用词，只是捂着脸，

忍着**辣的痛楚，卑微地道歉：“对不起，婉清姑娘，是我不小心……”“够了！

”萧景琰厉声喝止，猛地站起身，一个箭步冲过来，一把抓起沈寒梅的手。

那只原本白皙纤细的手背，此刻已经红肿起来。他心疼地蹙紧眉头，掏出随身的丝帕，

小心翼翼地擦拭。转头看向我时，眼神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冰。“顾氏！你好大的胆子！

竟敢心怀怨恨，蓄意伤害寒梅！看来是本世子平日太纵容你了！”我跪倒在地，

想要辩解：“世子爷，妾身没有……”“闭嘴！”他打断我，语气不容置疑。“来人！

将顾氏拖到院中，跪着！什么时候沈姑娘消气了，什么时候才能起来！

”两个粗壮的婆子应声而入，一左一右架起我。毫不留情地将我拖到听雨轩院中的青石板上。

春寒料峭，冰冷的寒意瞬间透过薄薄的裙裾，刺入膝盖。下人们远远地围着，指指点点，

窃窃私语声清晰地传入我耳中。“呸！真当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不过是个买一送一的搭头！”“就是！要不是沈姑娘心气高，不肯为妾，

世子爷眼里哪有她这号人？”“忘恩负义的东西！要不是沾了沈姑娘的光，

她这会儿指不定在哪个腌臜地方接客呢！还敢欺负到沈姑娘头上！”这些话语，

比冰冷的石板更让人心寒。我垂下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似的血痕。

对面的水榭里，萧景琰扶着沈寒梅坐下。他亲自拿着药膏，小心翼翼地给她上药，

低声软语地哄着。沈寒梅起初还扭着头不肯理萧景琰，时不时用怨恨的目光瞪我一眼。

在萧景琰喂她吃了一颗蜜饯后，她才终于微微撅着嘴，勉强露出了点笑意。见他们气氛缓和，

我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只要萧景琰的怒气平息，我的惩罚也就到头了。果然，

又跪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萧景琰打横抱起破涕为笑的沈寒梅，看也不看我一眼，

径直朝主屋走去。经过我身边时，他冷冷丢下一句：“起来吧。下次再敢惹寒梅不快，

就不是罚跪这么简单了。”03风波过后。萧景琰和沈寒梅似乎进入了蜜里调油的阶段。

我得以过了几天安生日子。然而，平静永远是短暂的。三日后，春光正好。

萧景琰兴致勃勃要带沈寒梅去京郊皇家围场踏青狩猎。这样的场合，

原本不是我这种身份低微的侍妾有资格参与的。可临出门前，沈寒梅挽着萧景琰的胳膊，

忽然巧笑倩兮地说：“世子爷，让青萝姐姐一同去吧？人多热闹些。再说，

我在王府也没什么说得上话的人，有青萝姐姐在，也好做个伴。”她语气天真。我知道，

她绝无好意，但萧景琰已经点头。“既然寒梅开口，那你便一起去吧。”萧景琰看向我，

语气淡漠，如同吩咐一件物品。我没有拒绝的资格，只能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

跟在他们身后。华丽的马车停在王府门前，小厮已经摆好了脚踏。沈寒梅被萧景琰搀扶着，

走到车前，却停下脚步。她歪着头，纯真无邪的说道：“咦？我听说，

真正高门大户的**上车，是有‘人凳’的？踩着下人的背上去，又稳当又气派？

我还没试过呢。青萝姐姐，不如，你跪下来，让我体验一下可好？”我浑身猛地一僵，

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她。半年前，沈寒梅刚醒过来时，曾对我们说“人生而平等”。

她见了权贵也不跪，说膝下有黄金。那时我虽觉惊世骇俗，心底却也曾有过一丝敬佩。

可就是这个高喊平等的人，此刻竟说出如此践踏人尊严的话。萧景琰，也愣了一下，

微微蹙眉：“人凳？这有些过了吧？府上备有上好的紫檀木脚踏。

”“我偏要嘛~”沈寒梅立刻撅起嘴，跺着脚，扯着萧景琰的袖子撒娇。

“人家就是想试试嘛，就一次，好不好嘛，世子爷~今天她若不跪，这围场我也不去了！

你自己去吧。”萧景琰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但更多的，却是被沈寒梅这娇嗔模样取悦的纵容。

于是他随意地对我挥了挥手：“寒梅既然想试试，那你就委屈一下，跪着吧。

”我的膝盖沉重得难以弯曲。我看向萧景琰，眼中带着一丝微弱的祈求。

他却只是不耐地睨了我一眼，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怎么？才几天工夫，

就忘了自己的本分？还是……想回怡红院，重操旧业了？”“怡红院”三个字，

让我的灵魂都在颤抖。最终，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屈下了膝盖，跪倒在地面上。

这一刻，我仿佛听见了父亲死前握着我的手，嘶哑的叮嘱：“青萝，我顾家诗礼传家，

女儿家，宁折不弯……”一只缀着珍珠的绣花鞋，毫不留情地踩上了我的背脊。然后，

那只脚还用力碾了碾。“咯得慌，一点儿也不舒服！”头顶传来沈寒清满是嫌弃的嘟囔。

“还不如木脚踏呢，没意思。”萧景琰淡淡的声音响起：“起来吧。你坐后面那辆小车。

”我浑浑噩噩地爬起来，像个提线木偶般，上了最后面那辆给低等仆役乘坐的青布小车。

车厢狭窄拥挤，弥漫着一股灰尘。**在颠簸的车壁上，窗外掠过的春色，

在我眼中一片灰暗。待到马车停下，我勉强整理好心情下车，已身在皇家围场。天高云阔，

草木葱茏，远处传来骏马的嘶鸣和号角声。萧景琰换上骑射服，更显英姿勃发。

他刚要邀请沈寒梅共乘一骑，沈寒梅却撒娇地将他推开：“你们男人跑马射箭，腥膻汗臭的，

我才不要跟你一起，我和青萝姐姐自个儿找个地方玩去，等你猎到了好东西，再来寻我们。

”萧景琰无奈，只得留下几名身手不错的护卫保护她，自己纵马冲入了山林深处。他一离开，

沈寒梅脸上天真烂漫的笑容瞬间消失。她示意一个护卫拿来几块散发着腥气的生肉。

我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只见沈寒梅拿起生肉，不由分说，

竟然强行将它们绑在了我的小腿上。粗糙的绳索勒得我生疼。她歪着头，

扬了扬手中那根马鞭，对我露出一个笑容：“青萝姐姐，跑起来呀，我听说，

这样能把山林里的野兔、狐狸都引出来呢，你可是我今日狩猎的秘密武器。

”我惊恐地睁大眼睛：“寒梅姑娘，不可，这林中或许有猛兽……”“怕什么？

不是有护卫在吗？”她满不在乎地打断我，眼神一厉“还是说，你敢不听我的话？

”话音未落，她手腕一抖，那根坚硬的马鞭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抽在我的背上。“啊！

”我痛呼一声，**辣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跑！”她命令道。我不敢再犹豫，

忍着背上的剧痛，踉踉跄跄地在这片茂密的林子里奔跑起来。

生肉的血腥味果然引来了不少小动物的骚动。沈寒梅在我身后，发出兴奋的笑声，

鞭子不时落下，逼我跑得更快。“快点！再快点！没吃饭吗？”昨日的罚跪，

加上此刻的惊吓和奔跑。我只觉得头晕目眩，胸口憋闷得快要炸开。终于，我眼前一黑，

彻底失去了平衡，朝着地面重重摔去。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瞬。

我恍惚看见萧景琰策马奔来的身影。“青萝！”04我是在马车上醒来的。

身下铺着柔软的垫子，马车行驶得异常平稳。睁开眼，对上的就是萧景琰写满担忧的双眼。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别说话，

先喝点水。”他小心翼翼地扶起我，喂我喝了几口温热的参汤。这时，马车停下，

一位须发皆白的随行太医上了车，为我诊脉。他凝神静气，片刻后，眉头舒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