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傩面
作者:荔枝去哪了
主角:吴勇林晓赵振
类别:短篇
状态:已完结
更新:2025-12-25 1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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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傩面小说剧情读起来真实有逻辑,人物形象很立体,非常耳目一新。小说精彩节选语速越来越快,脸色也越来越白,“……己丑年,樵夫误入,翌日见于台下,目突舌伸,若见极怖之物……丙午年,地质队三人借宿,夜……

章节预览

第一章暴雨夜赴怨伶阁暴雨砸在车顶上的声音,像一万面破鼓在同时敲响。我攥着方向盘,

指节发白。雨刷器疯了似的左右摇摆,

可前挡风玻璃上那片模糊的昏黄光晕——怨伶阁的灯笼——依然在视线里飘摇不定,

像悬在悬崖边上的一只将熄未熄的眼睛。“陈老师,您确定是这条路?

”后座传来苏曼的声音,甜腻里压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这雨也太吓人了。

”我从后视镜瞥了一眼。她紧挨着宋国涛,精心打理过的卷发有几缕贴在脸颊上,

更衬得脸色在仪表盘微光里有些发青。宋国涛倒是稳如泰山,肥胖的手指捻着一串紫檀佛珠,

眼睛半闭,仿佛不是去考察一座深山里可能闹鬼的老戏楼,而是去参加某个高端饭局。

“老陈搞民俗这么多年,带的路错不了。”宋国涛眼皮都没抬,声音混着车载香薰的腻味。

“这怨伶阁,方家留下的老玩意儿,听说里头的好东西,值这个数。

”他另一只手比划了一下,腕上的金表闪着冷光。值钱?我在心里冷笑。值命才是真的。

副驾上的林晓一直没说话,脸几乎贴在车窗上,鼻息在玻璃上呵出一小片白雾。

这个年轻的研究生,从上车起就异常沉默,只有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背包带子。“林同学,

”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资料上说,这怨伶阁最后一次完整上演傩戏,是什么时候?

”林晓猛地回过神,像被吓了一跳。“啊……民国三十六年,一九四七年。

方家最后一位家主方继祖,就是在台上……”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暴毙的。

之后戏楼就封了,方家也散了。”“暴毙?”苏曼追问,身子却往宋国涛那边缩了缩,

“怎么个暴毙法?”“戏簿上语焉不详,”林晓推了推眼镜,

镜片后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大。“只说是‘演《判阴》至煞神勾魂一节,

忽闻裂帛之声,伶人扑倒,面覆青黑,气绝。疑心疾。’”“心疾?”宋国涛嗤笑,

“怕不是亏心事做多了,鬼上门。”车猛地颠簸了一下,碾过一块滚落的碎石。

吴勇低骂了一句,稳住车身。这个保镖兼司机坐在我旁边,像一尊铁塔。右手握着方向盘,

手背上那道蜈蚣似的疤痕在偶尔闪过的雷电光亮里格外扎眼。律师赵振坐在最后一排,

独自一人。他整了整一丝不苟的领带,开口声音像冻过的钢板:“宋总,关于产权文件,

进楼后我需要再核对几个细节。方家后人虽然联系不上,但程序上的风险点必须堵死。

”“知道,知道。”宋国涛不耐烦地摆手,“有赵大律师在,白的都能说成黑的,怕什么?

”车内一时只剩下暴雨声和引擎的嘶吼。我心里那点不安却像窗上的水渍,越漫越大。方家,

傩戏,暴毙,封闭数十年的戏楼……还有我包里那份真假参半的“风水评估报告”。

宋国涛想捡漏,苏曼想找能炒作的艺术品,赵振要确保法律上无懈可击,

吴勇是保镖也是潜在的清道夫,林晓……这个研究生,真只是为了学术?而我,陈默,

一个靠信息差和故弄玄虚吃饭的掮客,把他们引到这里。三年前那个老艺人死不瞑目的脸,

冷不丁又撞进脑海。“到了。”吴勇闷声说,踩下刹车。车灯穿透雨幕,照亮了前方。

怨伶阁,到了。它比我想象的更……有压迫感。

完全不是资料照片里那种飞檐斗拱的精致戏楼,

而是一座用巨大青石和沉重木材垒起来的方形堡垒。孤零零嵌在几乎垂直的悬崖壁上,

只有一条悬空的栈道连接着我们来时的盘山路。黑瓦覆顶,檐角蹲着几个看不清面目的石兽,

在暴雨中沉默地龇着牙。两盏褪色的白灯笼挂在正门两侧,在狂风里疯狂摇曳,

投下变幻不定、鬼影幢幢的光。唯一的入口,是两扇厚重的、布满铜钉的乌木大门,

此刻虚掩着,像一张欲言又止的嘴。“这地方……”苏曼下了车,裹紧名贵的风衣,

声音有点抖,“怎么阴森森的。”“老建筑,都这样。”我率先踏上栈道,

木板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下面就是黑洞洞的深渊。冷雨立刻劈头盖脸打来,

带着山谷里特有的土腥和朽木味道。我们一行人像一串湿透的蚂蚁,

在狭窄摇晃的栈道上挪向那扇门。吴勇打头,我紧随其后,

接着是宋国涛和苏曼互相搀扶(或者说宋国涛几乎把重量压在苏曼身上)林晓深一脚浅一脚,

赵振断后,依旧走得沉稳,只是不时用手护住他的公文包。推开乌木大门的一刹那,

一股陈年的、混合着灰尘、木头腐朽和某种奇异香料的气味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里面比外面更暗。应急灯大概只有两三盏还亮着,勉强勾勒出巨大的空间轮廓。

正中是一个高出地面约半尺的戏台,台口对着空荡荡的观众席——不是椅子,

而是一排排黑漆漆的长条凳。戏台后方是斑驳的“出将入相”帘门,两侧的柱子和墙壁上,

似乎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图案,看不太清。但最抓人眼球的,是戏台前沿上方,

悬挂着的一排傩面。那些面具在昏暗光线下幽幽地反射着微光。并非通常所见的凶神恶煞,

反而大多表情模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望”着下方。数量很多,

恐怕不下二三十个,静静悬在那里,像一群沉默的观众,又像等待被戴上的脸。“哎哟,

这些面具……”宋国涛搓着手,眼睛放光,就要往戏台那边凑。“宋总,小心脚下。

”我拦住他,手电光扫过地面,积灰很厚但能看到凌乱的脚印——不止我们这一批?

还是以前的?林晓已经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强光手电,光束锐利地刺破黑暗。她没有看面具,

而是径直走向戏台侧面的柱子。“这些雕刻……”她喃喃自语,手指虚抚过柱身,

“不是祥云仙鹤……”我凑过去。手电光下,那些精细繁复的阴刻线条清晰起来。

并非吉祥纹样,而是一幅幅令人极度不适的场景:有恶鬼将人推入火坑,

有无数手臂从地下伸出将人拖入泥沼,有利刃凌迟,有绳索绞颈……笔法写实得残酷,

连受刑者扭曲的面容都栩栩如生。“地狱变相图?”我皱眉。戏台上刻这个?“不完全是。

”林晓的声音有些发干,“你们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她手指移动,光束跟随,

“每个刑罚场景旁边,

都刻有一个小符号……像是篆体的‘贪’、‘欺’、‘杀’、‘枉’……”“判傩图。

”一直沉默的赵振忽然开口,他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镜片后的眼睛盯着雕刻。“民间传说,

有些傩戏世家,掌握着代天判罚的阴戏。这不是给人看的戏,是给鬼看的,给罪人看的。

”气氛陡然一僵。“胡扯什么!”宋国涛啐了一口,但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些傩面,

“老陈,发电机呢?这黑灯瞎火的,怎么看货?”吴勇已经去查看了。“老板,

旧发电机锈死了。应急灯的电也撑不了多久。手机……没信号。”他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屏幕一片漆黑。“这鬼地方!”宋国涛骂骂咧咧。就在这时,

一直有些魂不守舍、四处张望的苏曼忽然“啊”了一声,

指着戏台后面的帘幕方向:“那……那里是不是有个人影?”所有人瞬间转头,

手电光齐刷刷扫过去。帘幕低垂,纹丝不动。后面是更深的黑暗。“你看花眼了吧,苏**。

”我强笑道,背脊却窜上一股凉意。刚才那一瞬间,我也好像瞥到帘子缝隙后面,

有什么苍白的东西一闪而过。“我去后面看看。

”吴勇抽出随身带的强光手电(比我们的专业得多),另一只手摸向后腰——那里鼓出一块。

他撩开帘幕,侧身钻了进去。我们屏息等待着。黑暗和寂静被放大,

只剩下外面隐约传来的、似乎永无止境的暴雨声,

以及……某种极细微的、仿佛很多人在很远的地方同时窃窃私语的声音?我竖起耳朵,

那声音又消失了,像是错觉。“老板!”吴勇的声音从后台传来,有点闷,“这里有东西!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最终决定一起过去。撩开沉重的帘幕,后面是狭窄的后台区域,

堆着些破损的戏箱、道具。吴勇站在一个角落,手电光照着一个积满灰尘的木箱,

箱盖已经被他打开。里面不是预想中的戏服金银,而是一摞摞泛黄脆弱的线装书,

还有几卷竹简。林晓眼睛一亮,也顾不得脏,小心地拿起最上面一本。

封皮上用褪色的墨写着《方氏戏簿·戊子年后录》。她迅速翻动,灰尘在光柱中飞舞。

“戊子年……一九四八年。这是方继祖死后,有人续录的?”她低声念着上面的字句,

语速越来越快,脸色也越来越白,“……己丑年,樵夫误入,翌日见于台下,目突舌伸,

若见极怖之物……丙午年,地质队三人借宿,夜半闻戏声,一人疯,

二人不知所踪……”念到这里,她猛地停下,

手指颤抖着指向最后几行字迹格外深、仿佛用尽力气刻下的句子:“怨气聚而成傩,

傩神睁眼,非请莫入。恶客临门,罪愆显形,替面可还,然轮回不止。

”“这……这是什么意思?”苏曼抓紧了宋国涛的胳膊。“故弄玄虚!

”宋国涛一把夺过戏簿,草草看了两眼,随手扔回箱子,“乡下人装神弄鬼,吓唬人的!

老陈,你说是不是?”我喉咙发干,还没答话,戏台方向,忽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倒地。紧接着,是“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音,

仿佛老旧的木头在缓慢转动。我们冲回前台。一切似乎如旧。昏暗,寂静,傩面高悬。

“刚才什么声音?”赵振警惕地环视。“是不是风?”苏曼声音发颤。我举起手电,

光束扫过戏台,扫过观众席,扫过那些傩面……等等。我心脏骤然一缩。光束定住。

戏台前沿,那悬挂着的二三十张傩面……它们的位置,好像变了?不,不是好像。

我清楚地记得,进来时,靠近左侧柱子那张底色暗红、嘴角下垂如哭泣的傩面,

旁边是一张靛蓝色、怒目圆睁的。现在,暗红哭泣面还在,它旁边的,

却变成了一张惨白如纸、没有任何五官的空白面具。而那张怒目靛蓝面,出现在了更右边。

谁动过?什么时候?“你们……看地面。”林晓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恐惧。手电光下移。

积灰很厚的地面上,除了我们进来时踩出的杂乱脚印,不知何时,

多了一行清晰的、湿漉漉的脚印。从戏台方向延伸出来,走向……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

脚印不大,略显纤瘦,像是女人的,或者孩子的。每一步都带着水渍,在灰尘中格外刺眼。

可我们所有人都浑身湿透,进来时踩得到处是水,这行脚印最初被掩盖了,

直到此刻水渍半干,才凸显出来。“二楼……”宋国涛眯起眼,

脸上那种混不吝的贪婪又冒了出来,“好东西说不定藏在楼上。老陈,吴勇,跟我上去看看。

赵律师,你们在下面等着。”“宋总,这脚印来得蹊跷,还是……”我试图劝阻。

“蹊跷个屁!”宋国涛甩开苏曼的手,从吴勇那里夺过强光手电,“老子大风大浪见多了,

还怕这个?吴勇,走!”吴勇看了我一眼,无奈,只能跟上。宋国涛挺着肚子,

踩着那行湿脚印,噔噔噔上了楼梯。木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我们剩下四人留在下面,

听着他们的脚步声上了二楼,沿着走廊远去,然后……停住了。一片死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楼上毫无声息。“宋总?吴勇?”赵振喊了一声,

声音在空旷的戏楼里回荡。没有回应。只有暴雨敲打瓦顶的密集声响,

和风吹过破损窗棂的呜咽。“不对……”苏曼脸色惨白,“上去看看?”我深吸一口气,

压下心头越来越浓的不安。“上去看看。”我和赵振打头,苏曼紧紧跟着,林晓走在最后,

手里还攥着那本戏簿。楼梯很陡,木板潮湿滑腻。二楼是一条狭窄的走廊,

两侧有几扇紧闭的房门。那行湿脚印,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那扇门前。门虚掩着,

里面透出宋国涛那支强光手电的冷白光线,一动不动地照在门框上。“宋总?”我提高声音,

慢慢靠近。还是没声音。赵振示意我停下,他侧身,猛地推开房门。手电光立刻涌出,

照亮了门口一片区域。房间空荡荡,除了灰尘什么也没有。宋国涛背对着我们,

跪在房间中央,那支强光手电掉在他脚边,光柱斜斜向上,照亮他剧烈颤抖的背影。

他肥胖的身体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佝偻着,双手伸向前方,做着疯狂推搡的动作,

好像在和空气搏斗。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

“宋总!”吴勇想冲过去,却被赵振一把拉住。下一秒,我们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宋国涛面前的空气中,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凝聚、显现。光线扭曲,灰尘盘旋,

隐约勾勒出一个矮小、佝偻的人形轮廓——一个老人的轮廓。那人形轮廓伸出两只模糊的手,

虚虚地扣在宋国涛的脖子上。宋国涛眼球暴凸,充满了血丝和极致的恐惧,

死死瞪着前方那看不见的“人”。他的脸迅速涨成紫红色,

青筋在太阳穴和脖子上蚯蚓般暴起。他双手的推搡越来越无力,徒劳地划过空气。“咔嚓。

”一声轻微的、却清晰无比的骨裂声。宋国涛全身的挣扎骤然停止。他双手垂下,

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紫红色的脸迅速褪成死灰。肥胖的身体晃了晃,

然后像一袋湿面似的,扑通一声瘫倒在地,激起一片灰尘。强光手电的光柱,

恰好照在他死不瞑目的脸上。那双暴凸的眼睛,还残留着最后一刻的无边恐惧,

直勾勾地“望”着我们。死了。就这么死了。在我们眼前,被看不见的东西,掐断了脖子。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窗外的暴雨声似乎都瞬间远去。苏曼发出一声短促至极的尖叫,

随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全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林晓手里的戏簿“啪”地掉在地上。

赵振僵在原地,镜片后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吴勇满脸横肉抽搐着,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

而我,陈默,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三年前老艺人那双同样死不瞑目的眼睛,

和眼前宋国涛的脸,在这一刻几乎重叠。“鬼……鬼啊!!!”苏曼终于崩溃,

尖叫声撕裂了沉寂,转身就想往楼下跑。“别动!”赵振低吼一声,声音嘶哑,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强制力。苏曼被他吼得一顿。就在这时,我们头顶那盏摇摇欲坠的应急灯,

“刺啦”一声,熄灭了。整个二楼,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只有宋国涛脚边那支强光手电,

还亮着惨白的光,照着他扭曲的尸体和空中尚未完全散去的、仿佛老人形状的灰尘涡流。

黑暗深处,楼下戏台的方向,忽然传来了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动静。

“嘎达……嘎达……”像是有很多张木雕面具,在同时、缓缓地……转动脖子。

将它们的“视线”,投向了我们所在的方向。第二章傩面窥罪显形记黑暗像是有了重量,

压得人喘不过气。只有宋国涛尸体旁那支手电,斜插在灰尘里,惨白的光柱像一把匕首,

刺破二楼走廊的浓稠漆黑。光里灰尘翻滚,

隐约还能看到那尚未完全散去的、扭曲的老人形轮廓。“跑……跑啊!

”苏曼终于从僵直中反应过来,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转身就往楼梯口冲。

高跟鞋在腐朽的木地板上敲出凌乱惊恐的节奏。“别乱跑!”赵振厉喝,

但他的声音也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意。吴勇反应最快,一个箭步想拦住苏曼,

手指刚碰到她的风衣——楼下,戏台方向,毫无征兆地响起一阵鼓点!不是真实的鼓声。

空洞,缥缈,像是从很深的地底,或者墙壁里面传出来。咚、咚、咚……节奏缓慢,沉重,

每一声都敲在人的心脏上。苏曼冲到楼梯口,猛地刹住。楼梯不见了。不,楼梯还在,

但……模样全变了。原本只是老旧破损的木阶梯,此刻每一级台阶的边缘,

都“长”出了一排惨白的东西——是手。纤细的、女人的手,五指张开,指甲乌黑,

从木板里挣扎着伸出,虚虚地向上抓着,密密麻麻,占满了整个楼梯通道。

苏曼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腿一软,差点瘫倒。吴勇一把拽住她胳膊,将她拖离楼梯口。

“这……这是什么……”林晓死死抓着我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她另一只手里还下意识攥着那本《方氏戏簿》。“幻觉……一定是幻觉……”赵振喃喃,

摘下眼镜用力擦了擦,再戴上。楼梯上那些惨白的手依旧在,甚至还随着那空洞的鼓点,

微微蜷缩、伸展。温度在急剧下降。不是夜寒,而是一种阴湿的、渗入骨髓的冷,

顺着脚底板往上爬。我们呼出的气,瞬间凝成白雾。“回房间!”我强迫自己冷静,

牙齿却在打颤,“先回刚才那个房间!堵上门!”这似乎是眼下唯一的选择。总不能跳楼。

我们互相拉扯着,踉跄退回宋国涛毙命的那个房间。吴勇最后进来,

反手死死抵住那扇破旧的木门。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房间里,宋国涛的尸体横陈,

眼睛还瞪着天花板,死不瞑目。手电光映照下,他脖子上清晰的青紫色指痕触目惊心,

但皮肤表面,没有任何外物接触留下的污迹或损伤,仿佛那扼杀他的力量,

纯粹来自“无形”。没人敢靠近那尸体。“现在怎么办?

”苏曼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昂贵的风衣沾满灰尘,妆容被眼泪和汗水晕开,

显得狼狈又脆弱,“我们……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像他一样……”她猛地指向宋国涛。

“闭嘴!”赵振低吼,额角青筋跳动。他深吸几口气,试图找回律师的理智,“冷静!

都冷静!刚才……刚才一定是某种机关,或者……或者气体致幻!宋总可能是突发疾病,

我们看到的……”他的话没说完。因为房间里,开始出现别的东西。先是苏曼那边。

她背后的墙壁,原本只是斑驳的灰泥,此刻,却像是被无形的笔锋划过,

浮现出深色的、湿润的痕迹。墨迹迅速晕染、勾勒,

竟形成一幅古画的轮廓——一幅山水人物画。画中细节飞速完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还有三个模糊的、正在赏画的人影。苏曼察觉到不对,回头一看,整个人如遭雷击,

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叫,连滚带爬地远离那面墙。“不……不要……不要过来!

”她双手胡乱挥舞,仿佛要驱散那正在“生长”的画。那画……我眯起眼。画风古拙,

但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异。尤其是那三个人影,面容渐渐清晰,是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孩童,

但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赏画的闲适,只有极致的痛苦和怨毒,眼睛的位置是两个黑洞,

正直勾勾地“看”着苏曼。“是《幽谷访友图》……”林晓盯着那画,脸色比鬼还白,

“导师的笔记里提到过……清末一幅被诅咒的画,凡持有者,

必家破人亡……最后失踪了……”苏曼听到这话,浑身剧震,猛地看向林晓,

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和……一丝被戳穿的恐慌。赵振那边也有了变化。他僵立在原地,

一动不动,只是死死盯着自己脖子前方。那里明明空无一物,他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勒住了,

脸慢慢涨红,双手抬起来,徒劳地去扯自己脖子上……那根根本不存在的“绳子”。

更诡异的是,他今天明明戴的是一条深蓝色条纹领带,此刻,在他双手虚握的脖颈位置,

空气微微扭曲,竟隐约显现出一条湿漉漉的、粗糙的麻绳轮廓!绳结的打法,

赫然是赵振习惯的、一丝不苟的温莎结!“呃……嗬……”赵振喉咙里发出被扼住的声音,

双脚微微离地,眼球外凸。“赵律师!”吴勇想去拉他,手却穿过了那麻绳的虚影,

捞了个空。与此同时,吴勇自己闷哼一声,猛地捂住右手手背。那里,那道陈年旧疤,

毫无征兆地开始发烫、剧痛,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过。他松开手,我们骇然看到,

那道蜈蚣状的疤痕,正迅速变得红肿、溃烂,流出黄浊的脓血。脓血滴落在地板的灰尘上,

却没有晕开,而是诡异地蜿蜒流动,自动汇聚成两个手牵手的小小血人形状。血人没有五官,

却齐齐仰起“头”,朝向吴勇。吴勇这个硬汉,此刻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崩溃的恐惧,

他疯狂地用脚去碾那血印,血印却纹丝不动,反而更加清晰。我自己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

房间里没有镜子,

、地上不知谁掉落的半片碎瓷、甚至宋国涛尸体旁边一滩反光的水渍——只要我的目光扫过,

都能看到扭曲的倒影。倒影里,我的脸在融化。皮肤像蜡一样软化、流淌,

露出下面惨白的、没有五官的骨骼轮廓。而一个佝偻的、穿着旧式布衫的老人虚影,

就站在我肩膀后面,手里拿着一把刻刀,正一下一下,专注地在我那张融化的脸上雕刻着。

每刻一刀,我脸颊对应的位置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是三年前那个老艺人!

他死前诅咒我的样子!“啊——!”我终于忍不住低吼一声,猛地闭上眼睛,

不敢再看任何反光物。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冷汗瞬间浸透内衣。混乱,极致的混乱。

每个人都被自己罪孽化成的恐怖幻象纠缠、攻击。“是戏簿上说的……罪愆显形!

”林晓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似乎受的影响最小,只是脸色惨白,耳边仿佛有无数窃窃私语,

让她烦躁地不停摇头,用手捂住耳朵,“我们的罪……被这里的东西……‘演’出来了!

”“那怎么办?!等死吗?!”苏曼尖声哭喊,那幅墙上的诅咒画里,

一家三口的怨毒目光几乎要将她刺穿,画中人的手,似乎正在缓缓伸出画框。

就在这令人崩溃的关头,那空洞的、地底传来的鼓点声,骤然一变!变得更加急促,

更加具有指向性。咚!咚!咚!咚!一声声,不再散乱,而是明确地引向——楼下戏台。

与此同时,纠缠着我们的那些恐怖异象,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墙上的画停止蔓延,

赵振脖子上的麻绳虚影松开了些(他跌坐在地,大口喘息),吴勇手背流出的脓血停止了,

我眼前反光中的雕刻幻象也模糊消散。但那种被锁定的、猎物般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它……它在让我们下去。”林晓颤声说,指向门外。走廊里,不知何时,

弥漫起一层薄薄的、灰白色的雾。雾气中,有影影绰绰的东西在动,看不真切,

但能感觉到无数“视线”落在我们身上。没有选择。留在房间里,

只有被各自罪孽幻象慢慢折磨至死。下去,或许还有一线……不知道是什么的“生机”。

“走。”我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脸上被雕刻的幻痛还未完全消退,

提醒着我刚才的恐怖。赵振挣扎着爬起来,领带歪斜,脖子上有一圈淡淡的红痕,不是勒伤,

更像是某种印记。吴勇用布胡乱缠住溃烂流脓的手背,眼神狠厉中带着惊惧。

苏曼几乎是被吴勇半拖半拽着拉起来,她不敢再看那面墙。我们互相搀扶,

或者说互相依靠着那点可怜的人气,小心翼翼地挪出房间。走廊里的雾气带着陈腐的香灰味。

两侧紧闭的房门后面,似乎有东西在轻轻刮擦。我们不敢停留,也不敢去看,径直走向楼梯。

楼梯上那些惨白的手臂消失了,仿佛刚才只是集体幻觉。但台阶木板上,

留下了无数湿漉漉的、纤细的手印。一步步走下。每下一级,心跳就重一分。

终于回到一楼戏台前。戏台依旧,悬挂的傩面依旧。但气氛完全不同了。

应急灯不知何时彻底熄灭了。唯一的光源,

是戏台两侧不知何时点燃的两盏油灯——灯焰是诡异的幽绿色,静静燃烧,没有烟,

却散发出更浓郁的陈腐香料气味。绿油油的光笼罩着戏台,

让那些傩面的表情在阴影中更加捉摸不定,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戏台中央,不知何时,

摆上了三把简陋的、用白纸糊成的椅子。椅子上,坐着三个“人”。不,不是真人。是纸人。

粗糙的、惨白的纸扎人,套着宽大的旧式戏服,

脸上贴着简易的、只勾勒出眉眼口鼻的傩面纸片。三个纸人,两大一小,僵硬地坐在那里,

面对着空荡荡的观众席。苏曼一看到那三个纸人,特别是那个小的,

整个人就像被抽掉了骨头,彻底软倒,全靠吴勇架着。“是……是他们……”她嘴唇哆嗦,

眼神涣散。鼓点声停了。一片死寂中,幽绿的灯火跳动了一下。然后,那三个僵坐的纸人,

动了。没有真人操纵,它们的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以一种完全不符合人体结构的、生硬诡异的姿态,开始“表演”。中间的纸人(代表苏曼?

)做出取出画卷、展开的动作。左边的纸人(代表那对夫妻?)凑近“观赏”,

右边的纸人(代表孩子?)在旁嬉戏。接着,中间纸人将画卷推向左边纸人,

做了一个交换的手势——接过一沓虚幻的“钱”。左边纸人“拿”到画后,

欢欣的姿态迅速变得痛苦,抱住头,另一个大纸人也同样痛苦扭动,小纸人则倒地“抽搐”。

表演无声,却在幽绿灯光和纸人僵硬的肢体语言下,透着毛骨悚然的叙事感。欺诈。交易。

诅咒发作。家破人亡。每一个动作,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剐在苏曼的心上。

故意的……我不知道那画真的……我只是想赢……我不知道会死……”纸人的表演进入**。

两个大纸人先后以不同的扭曲姿势“倒下”,小纸人也停止“抽搐”,

三个纸人并排躺在戏台上,成了三具“尸体”。表演停止。三个纸人猛地从地上“站”起,

齐刷刷地,将贴着简陋傩面纸片的“脸”,转向台下的苏曼。同时,

戏台前沿悬挂的那些傩面中,一张底色青黑、嘴角诡异地向上弯起、似笑非笑的傩面,

双眼的位置,缓缓渗出了两行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像血泪。“不——!

”苏曼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挣脱吴勇,转身就想往大门跑。可她刚跑出两步,

脚下坚硬的地板,毫无征兆地变了。变成了一滩浓稠的、漆黑如墨的泥沼!苏曼惊叫着,

一脚踩空,半个身子瞬间陷了进去。那黑泥仿佛有生命,带着可怕的吸力,缠绕住她的腿,

将她向下拖拽。“救我!吴勇!陈默!救我啊!”她疯狂挥舞手臂,

脸上满是绝望的眼泪和鼻涕。吴勇下意识想冲过去拉她,我一把死死拽住他。“别过去!

”我吼道,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形。那黑泥给我的感觉极度危险,靠近只会一起陷进去。

赵振别过脸,身体微微发抖。林晓捂住嘴,眼泪直流。苏曼的挣扎越来越弱。

黑泥已经淹到她胸口。她看着我们,眼神从哀求,慢慢变成一种刻骨的怨毒。

“你们……也不会……好过……”她嘶哑地吐出最后几个字。然后,黑泥没过了她的头顶。

没有气泡,没有涟漪。她就这么消失了。连同她昂贵的风衣,精致的妆容,

和那些隐秘的罪孽与恐惧。黑泥迅速褪去,地板恢复原状,干干净净,连一点水渍都没有。

仿佛苏曼从未存在过。只有戏台上,那三个纸人不知何时又回到了椅子上,

恢复了僵坐的姿态。而那张流出血泪的青黑傩面,嘴角的弧度似乎更弯了些,

像是……心满意足。死寂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结……结束了?”吴勇喘着粗气,

看着苏曼消失的地方,缠着布的手背还在微微颤抖,脓血似乎渗了出来。他的话音刚落。

“噗。”一声轻响。苏曼消失的那块地板中央,毫无征兆地,缓缓“长”出了两样东西。

一张……皮。和一把……刀。皮是惨白色的,质地奇异,非布非革,

更像某种经过处理的皮纸,约莫人脸大小,边缘不规则,摊在地上。刀,长约七寸,

造型古朴,通体惨白,像是用某种大型动物的骨头打磨而成,刀柄粗糙,

刀刃却闪着一种不祥的、阴冷的微光。两样东西,静静地躺在那里,在幽绿灯火的映照下,

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邪恶气息。“这……这是什么?”赵振声音干涩。

林晓死死盯着那两样东西,又猛地低头,疯狂翻动手里那本《方氏戏簿》。

她的手指因为颤抖几乎拿不住书页。“找到了……在这里……”她声音发飘,断断续续地念,

“‘恶盈而殁,傀戏收场,地显白楮与骨刃……此乃替面之契……’”她抬起头,

脸上毫无血色,眼神却因为极度恐惧而异常明亮。“替面之契……需要一个人……自愿,

或者被选出来……”她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用这把骨刀,

剥下自己的脸皮……覆在这张‘白楮’上……”“剥……剥脸皮?!”吴勇倒抽一口冷气。

“然后呢?”我强迫自己追问,心脏缩紧。林晓的嘴唇哆嗦着,继续念:“‘……此面成,

可替一傀,暂息傩神之怒,众得喘息……然替面者,永锢戏中,为傩鬼一部,

轮回不止……’”她合上戏簿,绝望地看着我们:“意思就是……我们中,必须有一个人,

自愿被剥下脸皮,做成一张新的‘傩面’。这张新面具,

可以替换掉一个已经出现、或者将要出现的‘傩鬼’……让它的攻击暂停。这样,

其他人……就能暂时安全。”“暂时?”赵振捕捉到关键词。“对,暂时。”林晓惨然一笑,

“戏簿说‘暂息傩神之怒’、‘轮回不止’。意思可能是……这只是中场休息。而且,

被剥脸的人,会永远成为这里鬼戏的一部分。”用一个人的脸,换其他人的片刻喘息。

用永恒的禁锢,换暂时的安全。而且,只能替换一个傩鬼。宋国涛对应的那个“老人”傩鬼,

苏曼对应的“画咒”傩鬼已经出现并“得手”。

“领带绞索”、吴勇的“血手印”、我的“雕刻脸”、林晓的“窃窃私语”……都只是显形,

还未真正索命。要替换哪个?谁去替?幽绿的灯火,映照着地上惨白的皮和骨刀,

也映照着我们四人惊魂未定、猜忌渐生的脸。戏台上,那些高悬的傩面,沉默地俯视着。

仿佛在等待,下一场戏的主角登场。第三章剥面契约生死局地板上,惨白的皮和骨刀,

像一对来自幽冥的邀请函。绿荧荧的油灯光笼着我们四个人的影子,

在空旷的戏楼地面上拉得老长,扭曲着,仿佛随时会挣脱本体,扑向对方。

空气里的香料味混合着苏曼消失后残留的、若有似无的焦糊味,

还有宋国涛尸体开始散发出的、淡淡的甜腥,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复合气息。

“剥……剥脸皮?”吴勇重复着林晓的话,缠着布的手背又开始渗出脓血,滴在地上,

那两个小小的血人印记似乎更清晰了些。他盯着那骨刀,眼神凶狠,

却又带着一种动物般的惧意,“放他娘的屁!老子宁可跟鬼拼了!

”他猛地抽出一直别在后腰的东西——不是枪,是一把寒光闪闪的野战刀。他红着眼睛,

几步冲到那骨刀和白皮前,抬脚就狠狠踩了下去!“别!”林晓惊叫。晚了。

吴勇的军靴底重重踏在骨刀上。没有金属断裂声,没有骨头碎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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