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拐十年，警察叔叔把我救出来时，已经是个哑巴残废。

回家那天，妈妈看着我的脸哭了，姐姐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她们领养的弟弟谢景泽乖巧地叫我哥哥，转身就对我说："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妈妈把给我的牛奶递给了他，姐姐把我的房间让给了他。

他们其乐融融，而我像个多余的影子。

直到那天，我穿了一件和他同色的外套。

他笑着把我锁进冰柜："哥哥，你这种垃圾只配待在这里。"

妈妈带着他去买新衣服时，我在零下二十度的冰柜里慢慢停止呼吸。

他们回来时哭得撕心裂肺，可是啊妈妈，我再也感觉不到冷了。

冷。

刺骨的冷意顺着毛孔钻进血液，冻结了四肢百骸。

黑暗，密不透风的黑暗包裹着我，只有冰柜压缩机运作时沉闷的嗡鸣，像丧钟一样敲在我的耳膜上。

我蜷缩在冰冷的隔板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身上这件蓝色的旧外套，是妈妈昨天清理旧衣物时，顺手扔给我，说“还能穿”的。

就因为和谢景泽今天穿的那件新款颜色相似，他便觉得被我玷污了，眼神里的嫌恶几乎要溢出来。

“妈，你看他，故意学我穿蓝色，真恶心。”

谢景泽撇着嘴，声音带着惯有的、恰到好处的委屈。

“一件衣服而已，他喜欢就给他好了，但我看着心里不舒服。”

妈妈当时正忙着涂口红，准备出门，闻言只是从镜子里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细微的疼惜一闪而过，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打扰的不耐和嫌弃。

她皱了皱眉：“小泽别生气，一件衣服，妈下次给你买更好的。喻臣，你……你就不能让着点弟弟吗？”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是个哑巴，从那个地狱被救出来时，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我只能用力摇头，用手比划着，想告诉她们，是妈妈给我的，我没有故意学他。

可我的慌乱和辩解，在她们眼里，大概只是丑陋的、无意义的动作。

姐姐谢寒梨正靠在门边玩手机，头也没抬。

“行了，谢喻臣，你就不能安分点？一回来就惹小泽不开心。小泽，别理他，姐带你去买新衣服，商场今天来了新款。”

谢景泽立刻多云转晴，甜甜地应了一声。

“还是姐姐最好。”

他走到我身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我耳边低语，带着冰冷的笑意。

“哑巴，你怎么还不去死呢？穿着和我一样的颜色，真让人反胃。你就该烂在那些人贩子手里，为什么还要回来碍眼？”

他的话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我心里最溃烂的伤口。

我猛地抬头，对上他那双清澈无辜，却藏着无尽恶意的眼睛。

就是这双眼睛，我记得。

那年，我被打断腿，脸上被滚烫的烙铁烫出狰狞的疤痕，像牲口一样被扔在街边乞讨。

那天，阳光很毒，我趴在肮脏的地上，偶然抬头，看到了马路对面，穿着干净裙子，笑靥如花的妈妈，还有挽着她手臂，同样穿着小西装，像个王子一样的谢景泽。

我认出了妈妈！

那一刻，求生的本能让我忘记了恐惧，我拖着断腿，用尽全身力气向前爬，想引起她们的注意。

我啊啊地叫着，声音嘶哑难听，像破旧的风箱。

妈妈似乎有所察觉，目光向我这边扫来。

就在那时，谢景泽突然拉了拉妈妈的手，指着旁边漂亮的冰淇淋店，仰着天真无邪的脸说了句什么。

妈妈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她们转身，走进了那家明亮的店铺，再也没有回头。

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终无力地垂下。

希望，在那一刻彻底熄灭。

原来，我与幸福，只隔了一条马路的距离，却又遥远得像隔了一个世纪。

而这一切，谢景泽他是知道的。

他后来无数次在我面前，用天真无邪的语气提起。

“哥哥，你知道吗？有一次我和妈妈逛街，好像看到一个很像你的小乞丐呢，好可怜哦，不过妈妈说他太脏了，让我们快走。”

说完，他会对我露出一个只有我能懂的，胜利者的微笑。

回忆像冰锥，刺得心脏痉挛。

而现在，他因为一件颜色相同的外套，就将我推搡着，塞进了这个废弃已久的、放在储藏室的大冰柜里。

他的力气很大，我瘦弱残疾的身体根本无法抗衡。

“你就在这里面好好冷静一下吧，哑巴。”

他“砰”地一声合上柜门，外面传来落锁的清脆声响。

世界，瞬间被黑暗和寒冷吞噬。

我用力拍打着内壁，用脚蹬，用头撞。

可是，厚重的柜门纹丝不动。我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绝望的气流声，像濒死的小兽。

外面，我依稀能听到妈妈温柔的声音。

“小泽，快走吧，商场要关门了。”

姐姐的声音带着笑意。

“今天给你多买几件，把那个晦气的颜色都换掉。”

脚步声渐行渐远。

她们走了。

她们带着那个夺走我一切，现在又要夺走我生命的养子，高高兴兴地去逛商场了。

而我，被她们遗忘在这个冰冷的坟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