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文学作品《雁归故关雪》,是醉卧天水的代表之作。主人公瑾瑜子桓身上展现了时代的风貌和社会变迁,故事情节扣人心弦,引人深思。这本小说用犀利的笔触描绘了现实中的种种问题,让读者对人性、社会有更深刻的认识。我知,此番是撑不回去了……不过,也好,我终于能去见他了……永安二十七年冬,北狄数十万铁骑叩关,铁蹄踏处,草木皆枯。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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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子桓,东朝镇国将军。此刻伏于乌骓马背,血沫自喉间汩汩涌出,染透了胸前银甲。
那银甲是先父遗物,当年他便是穿着这副甲胄战死沙场,甲胄上还留着北狄弯刀划过的浅痕,
如今我的血与父亲的血,终究是融在了一起。关外朔风如吼,卷着沙砾扑在脸上,
那疼却远不及心口的裂痛——北狄的先锋大将弯刀劈来之时,我本可侧身避开,
却瞥见他身后有暗箭对准我身旁的副将,便硬生生受了这一击。刀锋蹭过肋骨的寒凉,
如今还清晰地烙在皮肉里,每一次呼吸都像有无数根针在穿刺。视野渐次昏蒙,
残存的喊杀声似隔了千层云絮,忽远忽近。身下的乌骓马是瑾瑜当年寻来赠予我的,
说它日行千里,性子烈却通人性,能护我周全。此刻它前蹄打颤,鼻息间喷出白气,
鞍鞯上的血渍凝结成暗红冰痕,倒像瑾瑜昔年画案上未干的朱砂——他总爱用朱砂圈点典籍,
指尖常沾着淡淡的红,我曾笑他是“书斋里的朱砂痣”,他听了便低头浅笑,耳尖泛红。
我知,此番是撑不回去了……不过,也好,我终于能去见他了……永安二十七年冬,
北狄数十万铁骑叩关,铁蹄踏处,草木皆枯。他们的可汗骑着一匹黑马,在雁门关外叫阵,
扬言要踏平东朝边疆,直取京都,将我们的锦绣河山、金银玉帛尽数掳去,
让东朝的百姓都做他们的奴隶。朝野震动,百官惶恐,
户部尚书哭着奏请割让云州、凉州、并州三座城池,换一时安宁。御史大夫则主张南迁,
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唯有我,披了先父遗甲,拾级金銮殿,
甲胄碰撞的铿锵声在大殿中回荡,声如金石:“臣,请战!愿率十万将士,驻守雁门关,
与边疆共存亡!”君王执我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眶通红:“子桓,雁门乃东朝门户,
托付于你,朕无憾。”他顿了顿,从龙椅上起身,亲自为我斟了一杯酒,“朕等着你的捷报。
”我俯身叩首,酒液洒在衣襟上,冰凉刺骨:“臣定不负陛下,不负东朝,不负苍生。
”这一战,自秋末酣战至冬深,整整三个月。初到雁门关时,草木还带着秋末的枯黄,
如今早已被漫天飞雪覆盖。将士们啃着掺沙的干粮,那干粮是从京都运来的,路途遥远,
受潮发霉,咬下去又苦又涩,混着沙土硌得牙生疼。我们喝着结冰的河水,凿开河面的冰层,
掬一捧冷水喝下,冰得五脏六腑都在打颤。不少将士的手脚都冻裂了,伤口化脓溃烂,
却没人喊疼,只是用布条草草包扎,依旧握着兵器守在城墙上。我身先士卒,
每日天不亮便登上城楼,深夜才回到营帐。身上的甲胄就没脱过,汗水浸透了衣衫,
又被寒风冻硬,贴在皮肤上,又冷又痒。北狄的进攻愈发猛烈,他们仗着人多势众,
一次次架着云梯攻城,箭雨如蝗,密密麻麻地射在城墙上,叮叮当当的声响昼夜不停。
有一回,一支箭擦着我的眉骨飞过,划伤了皮肉,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模糊了视线。
我抹了一把血,提刀继续厮杀,
耳边是将士们的呐喊声、兵器的碰撞声、还有临死前的惨叫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
成了边疆最惨烈的乐章。直到今日,斥候骑着快马从远处奔来,马身上满是尘土和血迹,
他滚下马背,跪在雪地里,声嘶力竭却难掩狂喜:“将军!北狄主力溃败,
残余部队仓皇北逃!军师清点战场,说北狄死伤过半,粮草被烧,兵器尽毁,至少六十年内,
再无能力南侵!”六十年……我唇角牵起一抹惨笑,血珠滴落在冻土上,瞬间凝霜。
终是做到了。十年前对他许下的承诺,终究未曾食言。我以这一身血肉,
换得边疆六十载安宁,换得东朝万里河山无恙,换得他心心念念的盛世太平。
风里忽然飘来熟悉的墨香,混着清浅药气,那是瑾瑜独有的气息。他总爱用松烟墨,
说那墨香醇厚,写字时心神安宁,又因常年服药,身上带着淡淡的苦杏仁味,
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成了我此生最难忘的气息。这气息穿过漫天风沙、累累白骨,
穿过十年光阴,清晰萦绕鼻尖。眼前竟如走马灯般,
闪过那些与他相守的岁月——不是按部就班的时序,是乱的,像被风卷散的诗笺,
每页都印着他的影子。十年前,永安十七年秋,我恨我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赶回来……见你……北狄初犯,边关八百里加急一夜抵京。朝堂之上,
诸官争论不休,唾沫星子横飞,唯有我看着那些面红耳赤的身影,只觉可笑。他们身居高位,
食君之禄,却在国家危难之际,只想着明哲保身。散朝后,我去见了瑾瑜。彼时的他,
刚处理完一堆公文,眉宇间带着案牍劳形的疲惫,眼下发青,却依旧温润如玉。
身上的青色官袍熨帖平整,腰间系着一块双鱼玉佩,是我当年在江南出差时寻来赠予他的,
他一直戴着。见我来,他眼中先是讶异,随即漾开柔波,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子桓,何事在此等候?”“我要出征了。”我开门见山,
声线微哑。连日来的熬夜议事,再加上心中的焦灼,让我的声音透着一股疲惫。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住,疲惫被担忧取代,眉头紧紧蹙起:“你……想妥了?北狄骁勇善战,
此番来势汹汹,边关凶险……”“先父昔年守边而逝,我身为其子,当承遗志。”我打断他,
望着他的眼睛,那双眼总是清澈温润,此刻却盛满了担忧,“瑾瑜,我必须去。
”我们沿宫墙缓行,夕阳将身影拉得绵长。秋风萧瑟,落叶纷飞,金黄的叶片打着旋儿飘落,
恰似崇文馆庭院里我们年少时见过的模样。那时候,我总爱摇着院子里的老槐树,
看落叶飘落在他的书本上,他便会无奈地抬头看我,眼神里满是纵容。“瑾瑜,
”我驻足转身,鼓足勇气,心脏砰砰直跳,“等我归来。”他眼眶泛红,
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像受惊的蝶翼。半晌,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锦盒是用紫檀木做的,
上面雕着缠枝莲纹,是他亲手打磨的。他将锦盒递到我手中,
声音带着一丝微颤:“这里面是枚玉佩,我亲手刻的‘平安’二字,你带着,
权当我陪你出征。”我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枚和田玉玉佩,质地温润,触手生凉。
“平安”二字刻得精细,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可见他耗费了不少心思。我知道,
他素来不擅手工,为了刻这枚玉佩,定是熬了好几个夜晚。我紧紧攥着锦盒,
仿佛握住了他的温度,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我等你回来。”他声音微颤,
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仿佛要将我的模样刻进骨子里,“等你守住边疆,
等你……共赏盛世太平。”我重重点头,喉结滚动,千言万语堵在胸口,
却只化作一句:“等我。”转身离去时,我不敢回头,怕一看便舍不得走。走出数里,
忍不住回望,他仍立在原地,青袍被秋风猎猎卷起,像一尊望归的雕像。可是,
等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没人告诉我,在我走后的一个月里,瑾瑜便因病走了。
回来的时候,我看着他宅子里的银杏树一片片的凋落,秋风卷起落叶,拂过脸颊。
我忽然读懂了“此是千秋第一秋”。永安十七年秋,我没了牵挂,却有了一个承诺,
有了为之赴死的执念。这十年戍边,无数个寒夜,我常于梦中见他。梦见他在灯下研墨,
衣袖挽起,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墨汁在砚台里缓缓化开。梦见他在庭前赏梅,
雪花落在他的发间眉梢,他伸手去拂,指尖带着凉意。梦见他温柔唤我“子桓”,声音温润,
像春日里的细雨,落在心田。每次从梦中醒来,营帐里寒风刺骨,
身边只有冰冷的铠甲和兵器,我便会掏出那枚“平安”玉佩,贴在胸口,感受着它的温润,
仿佛他就在身边。思绪又飘回十一年前,永安十六年。那一年,我凭赫赫战功封镇国将军,
成了东朝最年轻的一品武将,朝野上下都称我为“第一武将”。而瑾瑜,
亦以卓越政绩官拜丞相,整顿吏治,安抚百姓,被誉为“第一文官”。朝堂之上,
我们并肩而立,一文一武,辅佐君王励精图治,东朝的国力日渐鼎盛。世人皆言,
我们是东朝的栋梁,是天作之合。街头巷尾,甚至有人编了歌谣传唱,说“文有瑾瑜,
武有子桓,家国定安稳,百姓乐开颜”。每次听到这歌谣,我都会下意识地看向瑾瑜,
他总是微微低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耳尖泛红,像个害羞的少年。唯有我知,
对他的情意,早已超越了兄弟之谊。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牵挂,是想要护他一生周全的执念,
是想与他共度余生的期盼。可我不敢说,怕一语道破,连这并肩而立的缘分都将失去。
他是温润如玉的丞相,身居高位,前途无量;我是浴血沙场的将军,双手沾满鲜血,
随时可能战死沙场。我们本就该是两条平行线,能有这般交集,已是万幸……那一年,
我们联手铲除了以户部尚书为首的贪官污吏。那户部尚书贪赃枉法,中饱私囊,
甚至勾结外敌,证据确凿却因势力庞大而无人敢动。瑾瑜深夜潜入我府中,
将一叠厚厚的证据放在我面前,眼神坚定:“子桓,此贼不除,国无宁日。
”我看着他眼底的光,心中一动。那夜,我们彻夜未眠,制定了周密的计划。朝堂之上,
瑾瑜据理力争,摆出证据,我则率禁军包围了户部尚书府,将其党羽一网打尽。
当贪官被押下朝堂时,百姓们拍手称快,沿街欢呼。那一刻,我看着身边的瑾瑜,
他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阳光洒在他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同年夏,江南遭遇洪灾,
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瑾瑜临危受命,前往江南赈灾。他制定了详细的赈灾方案,
开仓放粮,修建堤坝,安抚百姓。而我,则率军押运粮草,日夜兼程赶往江南。路途遥远,
粮草沉重,将士们都疲惫不堪,我便带头推车,鼓舞士气。抵达江南时,
瑾瑜早已在码头等候。他穿着一身素色长衫,脸上带着疲惫,却依旧精神矍铄。看到我,
他快步走上前来,握住我的手:“子桓,你可算来了!粮草一到,百姓们就有救了!
”他的手很凉,带着江南水汽的湿气,却很有力。那几日,我们同吃同住,一同查看灾情,
一同安抚百姓。晚上,我们坐在帐篷里,点着一盏油灯,他为我擦拭脸上的泥污,
轻声说:“子桓,辛苦你了。”“不苦。”我握住他的手,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
能与他一同守护这河山,守护这百姓,甘之如饴……我从不在乎这天下是否安定,
可是他在乎,所以我也在乎……十二年前,永安十五年,是我此生最温暖的一年。那一年,
父亲的冤案得以昭雪。在瑾瑜的相助下,
我寻得当年诬陷父亲的奸臣的铁证——一封伪造的通敌书信,上面的字迹是模仿父亲的,
而真正的写信人,正是如今已被罢官的御史大夫。我们将证据呈给君王,君王震怒,
下令将御史大夫打入天牢,为父亲**昭雪,追封“忠勇侯”。那天,
我带着母亲去父亲的墓前祭拜。母亲穿着一身素衣,跪在墓前,泪流满面:“夫君,
你终于沉冤得雪了!子桓长大了,他成了一名顶天立地的将军,没有辜负你的期望!
”我跪在母亲身边,望着父亲的墓碑,心中百感交集。这些年的隐忍、委屈、艰辛,
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瑾瑜站在我们身后,默默递上纸巾,眼神里满是关切。
母亲的病情也日渐好转,脸上重现了久违的笑容。她拉着瑾瑜的手,哽咽着说:“瑾瑜,
谢谢你。若不是你,我们母子俩不知还要受多少苦。”瑾瑜笑着摇头:“伯母言重了。
子桓是我的挚友,我理应相助。”他看向我,眼神温柔,带着欣慰。
我们一同回了京郊的小屋。小屋已有些破旧,墙角生了青苔,门窗也有些松动。
我们亲手修缮,换了新的门窗,添了新的家具,将院子里的杂草清理干净,
种上了牡丹、芍药,还有瑾瑜最爱的梅花。书架上又添了不少典籍,有我从边关带回的孤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