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雪落京城，子时更鼓刚敲，刑具台上的血却烫得骇人。沈娇被玄铁链锁住四肢，

腕间旧疤崩裂，血顺指尖滴落，在雪地里凿出小小红坑。望着面前的男人。

奉旨下嫁三年的夫君、当朝最年轻的帝师谢宴，此刻一手执匕首，一手端着白瓷碗，

碗里盛着方才从她胸口剜出的半碗心头血。“再取半碗，就能解阿芷的寒毒。

”男人声音温柔得像春夜风，却将她当成药引子。沈娇低低地笑，笑自己蠢。

昨日她还为他挡刺客，肩胛的刀口未合；今日便成他刀下鱼肉。匕首再次落下。

冰刃破肉的瞬间，她眼底血光大盛——“谢宴，来世我教你什么是疼。

”（二）来世来得极快。再睁眼，红烛高烧，喜帐缠金，满目大红几乎灼痛她。“娘子，

”少年温雅的声音近在咫尺，“今夜后，你我——”盖头被掀，声音戛然而止。

沈娇对上一张清隽的脸——谢宴！几乎下意识摸向腰间，却触到繁繁复复的嫁衣。没有软剑，

没有血瞳，只有十六岁孱弱的自己。她重生了，回到大婚洞房花烛夜。谢宴俯身欲吻，

眼底深情似海。同样的眼神，他上辈子也这样看过她，然后在雪夜亲手剖了她的心。

沈娇唇角一弯，蓦地抬手。“啪！”耳光清脆，谢宴被扇得踉跄半步，

冠玉般的脸瞬时浮出五道红痕。“你——”“闭嘴。”沈娇摘了凤冠，掷于地，珠玉四溅，

“和离书已写，谢宴，从今日起，你我婚丧嫁娶，各不相干。”她转身，袖中寒光一闪。

喜桌龙凤烛“嗤”地断裂，火舌卷上谢宴袍角，男人惊惧后退。

门外婢女尖叫：“走水了——”沈娇踹开雕花门，夜雪扑面，她深吸一口冷气，

胸腔里那颗被剜过的心，此刻跳得汹涌而贪婪。——谢宴，你给的疼，我千倍奉还。

（三）一刻钟后，谢府偏巷。沈娇负手立于风雪檐下，雪色中单衣猎猎，她抬眸，

眼底映出不远处被火把围住的少年——少年不过十七八岁，衣衫褴褛，肩背血痕纵横，

被人逼到墙角仍背脊笔直，像一柄不肯折的刀。“小杂种，敢偷侯府的马，活腻了！

”铁棍呼啸而下。沈娇足尖一点，人如惊鸿掠影，瞬息切入人群。没人看清她如何出手，

只听“叮叮当当”一阵脆响。铁棍断成数截，打手们抱腕哀嚎。

每人腕口皆插一片薄如蝉翼的瓷片，殷红血珠顺指尖滴落，在雪里绽成梅花。她立于少年前，

两指夹住最后一只铁棍，微一用力，铁屑簌簌而落。“滚。

”十数名壮汉竟被这一声“滚”吓得连滚带爬。少年抬头，

漆黑瞳孔映出她背影——红衣猎猎，似雪中烈焰。他忽然跪下，嗓音嘶哑：“求娘子赐名。

”沈娇回身，俯身两指抬起他下颌，指腹抹去那抹血痕，“不求我救你？”“救我，

不如教我杀人。”少年眼底燃着疯长的光，“我这条命，想卖给娘子。”沈娇笑了。

她认得这张脸——二十年后权倾朝野的“九千岁”萧九渊，亦是她前世死前最后一线温暖。

雪地里，他偷偷给她盖上一件狐裘。原来，他们此刻才初见。“好。

”她解下腰间软剑“惊鸿”，抛给他，“从今日起，你叫阿九。我的剑，只指该死之人。

”少年双手捧剑，雪光映出他眸底近乎偏执的虔诚。（四）回府的路，沈娇走得极慢。

她需要理顺脑中记忆——今夜，她十六岁，刚嫁入谢家；明日，谢宴会以“新妇失德”为由，

将她禁足，再暗中把她送进北苑，为他心上人沈芷换血做药引；三日后，

父亲皇商沈家因“通敌”被抄，母亲自缢，兄长流放……指尖嵌入掌心，血沿指缝滴落，

却感觉不到疼。“**，前面是沈府。”婢女青篱低声提醒。沈娇抬眸，朱门紧闭，

铜灯在风雪里摇晃——那是她前世再也回不去的家。深吸一口气，袖中滑出一枚信号弹，

拉响。“咻——啪！”深蓝天幕绽开赤色焰火，如血。十息之后，黑影自四面八方掠来，

单膝跪地，无声而整齐。“天阙司掌令在此，听主子令。”沈娇负手立于阶前，雪落肩头，

声音极轻，却透出森寒杀意——“三件事。”“一，盯死谢宴，他若再敢踏出府门一步，

断他双腿。”“二，护我沈府，谁敢擅闯，杀无赦。”“三，查沈芷，她背后的人，

一个不许漏。”“遵令！”黑影瞬息隐入风雪，像从未出现。青篱在旁看得心惊胆战。

自家**，何时竟握有如此骇人的势力？沈娇垂眸，掩去眼底血潮。——谢宴，沈芷，

你们欠我的，我要一刀一刀，连本带息讨回来。（五）更深漏断，沈府偏门。沈娇推门而入，

院内灯火骤亮。父亲沈仲尧、母亲沈氏、兄长沈湛，竟一个不落立于廊下。母亲眼眶通红，

疾步上前将人抱住：“娇娇，谢家走水，可是与你有关？”沈娇鼻尖酸涩，

却硬把泪逼回——前世，母亲为护她，在诏狱撞墙；父亲为证清白，

金殿触柱；兄长被流放三千里，死于雪崩。此刻，他们活生生站在眼前。她蓦地跪下，

重重叩首。“女儿不孝，引狼入室。自今日起，沈家由我来守。”父亲大惊，欲扶她，

却见女儿抬眸——那眼底翻涌的，是尸山血海亦不改的决绝。

沈娇一字一句：“我要谢宴血债血偿，要沈芷求生不得，要这京城天翻地覆。

”“爹娘若信我，便给我三月。”“三月后，我送沈家一个——海晏河清。”风雪呼啸，

吹不灭她眼底烈焰。无人看见，府外长街尽头，一辆玄黑马车静静停驻。车帘半掀，

露出少年苍白侧颜——阿九捧“惊鸿”，指节因用力而泛青。他望向沈府高墙，声音低哑，

似立誓，又似贪念：“姐姐，你救我一次。”“我便为你，杀尽天下也要守住这三月。

”夜雪落处，杀机与春意一并滋长。（六）翌日，京中炸开了锅。帝师谢府新妇失德，

夜焚洞房，掌掴夫君，携十里红妆逃婚——条条都是嚼碎牙根的笑话。更劲爆的是，

谢宴上表自劾，请求宗人府“休妻”，折子刚递进宫，就被退回来，

朱笔批了四个大字：“朕不准离。”批语下方，加盖凤印。——沈皇后。

沈娇昨夜亲手递的折子，盖的是皇后早年赏给她的私印。普天之下，能调动此印者，

唯沈娇一人。消息传出，朝野哗然：沈皇后早逝，凤印早随葬陵寝，如今竟重现人世？

谢宴在府里砸了三套御赐瓷器，手指被割得鲜血淋漓，却感觉不到疼。他只知道，

沈娇脱离掌控了。那个曾为他挡剑、为他跪佛三千阶的沈娇，昨夜一巴掌把他扇进了深渊。

（七）同一刻，沈府西跨院。沈娇赤足立于青砖，一袭素衣，乌发高束，正低头给阿九上药。

少年脊背嶙峋，鞭痕交错，新肉翻卷，像被犁过的战场。伤这么重，他却一声不吭，

只把脸埋进臂弯，露出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追着她的指尖跑。“疼就说。

”沈娇用镊子夹出碎瓷，声音淡得像雪。“不疼。”阿九嗓音沙哑，却带着笑，“姐姐给的，

都甜。”沈娇动作微顿，抬眼看他。少年五官锋利，却乖得不像话，像被驯服的狼，

把獠牙藏进她掌心。她忽然伸手，捏住他下巴，迫他抬头。“阿九，你可知我是谁？

”“京城第一贵女，皇商独女，谢家新妇——”“错了。”沈娇俯身，声音低而冷，

“我是暗皇传人，掌天阙司，杀过的人数不清。”“你跟着我，随时会死。”少年却笑了，

眼尾弯出乖戾的弧，“那便一起死。”“姐姐若下地狱，我替你开路。”沈娇看了他许久，

忽然松手，转身取来一柄短匕。“伸手。”阿九毫不犹豫，摊掌。刀光一闪，掌心划开，

血珠滚落。沈娇同样划破自己指尖，两血相触，滴进案上酒碗。“歃血为盟。”“从今日起，

你与我，生同衾，死同穴，背叛者——”“千刀万剐，永坠阎罗。”少年眼尾泛红，

像饮了烈酒，一饮而尽。血酒入喉，灼得他心脏生疼，却甘愿沉沦。（八）午后，

沈娇闭门谢客，独身潜入父亲书房。她需要确认一件事——沈家被抄的“通敌”证据，

究竟从哪冒出来的？指尖抚过暗格，机关轻响，一只鎏金玄铁匣弹出。匣内空无一物，

只余淡淡墨香。沈娇眸色骤沉。果然，提前了。前世，

这匣子里装的是父亲与北漠互市的账册，三日后被“人赃并获”。如今账册不翼而飞，

只能说明——沈府有内鬼。而且，对方也重生了。会是谁？她阖眼，

脑中闪过一张张脸：奶娘、账房、马夫、继妹……最后定格在一张温婉含愁的容颜——沈芷。

她同父异母的“好姐姐”，前世取她心头血的主谋，今生提前回京了。沈娇低笑，

指尖轻敲匣壁，声音像刀背刮骨。“想玩？我陪你。”（九）夜幕再次降临。沈娇换夜行衣，

袖藏软剑，腰挂锁钩，潜出沈府。目标——永安侯府。沈芷如今借住那里。侯府守卫森严，

却拦不住她。一炷香后，她伏在沈芷屋顶，揭开一片琉璃瓦。屋内烛火摇曳，

沈芷正对镜卸妆，脖颈纤细，仿佛一掐就断。沈娇指尖摩挲剑柄，却未动——她在等。片刻，

窗棂轻响，一道黑影闪入。来人单膝跪地，声音嘶哑：“主子，账册已放沈仲尧书房，

禁军明日卯时拿人。”沈芷低笑，嗓音温柔：“甚好。再告诉谢宴，明日别上朝，陪我看戏。

”屋顶，沈娇瞳孔骤缩。果然，沈芷也重生了！而且，她等不及了，要提前送沈家下地狱。

沈娇无声退走，像一滴墨隐进夜色。她没杀沈芷——死太容易，

她要沈芷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一切，再剖心取血，百倍奉还。（十）回程路上，

沈娇拐进一条死巷。巷口，阿九倚墙而立，手里拎着一盏灯笼，烛火被夜风吹得东倒西歪，

却固执地亮着。见她来，少年快步迎上，把披风裹到她肩头。“姐姐，得手了？”沈娇点头，

把听到的消息复述一遍。阿九眼底戾气翻涌：“我去杀了她。”“不急。”沈娇抬手，

指腹按住他唇，“明日，谢宴会陪沈芷看戏。”“那便连他一起杀。”“不。”沈娇笑了，

眼尾挑出锋利弧度，“我要他们看戏看到一半，发现自己才是戏中人。”她附耳低语几句。

阿九越听，眼睛越亮，最后竟笑出声，少年音里带着嗜血的兴奋。“姐姐好狠。”“狠？

”沈娇挑眉，“这才哪到哪。”她抬手，灯笼被夜风卷走，烛火熄灭。黑暗中，

少女声音轻得像雪落刀锋——“明日，我要谢宴跪在我脚下，求我休他。”“我要沈芷，

哭着喊我祖宗。”“我要全京城都知道——”“沈娇，回来了。”（十一）同一刻，谢府。

谢宴立于廊下，指尖摩挲一枚染血的凤冠珠。那是昨夜沈娇砸他时，崩落的。血已干涸，

他却攥得死紧，像攥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沈娇……”他低喃，声音嘶哑，“你也回来了，

是不是？”身后，暗卫跪地：“主子，明日禁军动沈府，要拦吗？”谢宴闭眼，再睁开，

眼底血丝密布。“拦？”“不。”“我要她走投无路，再来求我。”暗卫退下。

谢宴摊开掌心，珠玉嵌入血肉，他却笑了。“沈娇，你逃不掉的。”“前世我能剖你心，

今生——”“我一样能让你俯首。”（十二）夜更深。京城无月，风雪欲来。沈府西跨院，

沈娇伏案，笔尖蘸墨，在宣纸上写下三个名字——谢宴。沈芷。永安侯。她吹干墨迹，

取来小印，蘸了朱砂，重重按下。印文——“血债血偿。”窗外，阿九抱剑而立，

像一尊沉默的修罗。他望着窗内那道纤细剪影，眼底翻涌着近乎偏执的温柔。“姐姐。

”“你要地狱，我陪你。”“你要人间，我为你。”“你要杀人——”“我递刀。

”风雪骤起，吹得窗棂哗啦作响。沈娇抬眼，与他对视。隔着夜色，隔着生死，

隔着前世血债。她忽然弯唇，无声开口——“明日，看戏。”（十三）五更天，寅时三刻，

沈府大门被擂得山响。“奉旨拿人——！”铜钉朱门轰然中开，两队禁军鱼贯而入，

铁甲锵鸣，雪光映出森冷寒芒。为首的是禁军副统领赵夔，手握圣旨，杀气腾腾。

沈仲尧披衣而出，神色镇定：“赵大人，何故深夜扰民？”赵夔展开圣旨，

高声宣读：“皇商沈氏，私通北漠，证据确凿，即刻查封家产，上下老小，悉数收监！

敢抗旨者——格杀勿论！”“证据？”沈仲尧蹙眉。赵夔冷笑，抬手一扬。

两名兵士抬出一只鎏金玄铁匣，啪嗒掀开，厚厚一摞账册砸在雪地里，墨迹未干，

赫然印着沈氏私章。沈芷从人后走出，身披白狐氅，眼圈微红，似哭过：“父亲，

您为何一时糊涂？女儿劝您多次，莫与北漠往来……”一句话，坐实罪名。

沈仲尧怒极：“逆女——！”沈芷扑通跪下，泪如雨下：“女儿不愿看沈家万劫不复，

只能大义灭亲！”四下哗然。赵夔挥手：“锁！”铁链甩出，直奔沈仲尧脖颈。

就在此时——“嗖！”一道乌光破空而来，精准击中铁链，“当啷”断成两截。

众人惊愕回头。雪幕中，沈娇缓步而出。一袭绯红劲装，袖口以银线绣出飞凤，

外披玄狐大氅，腰间悬软剑，指尖转着一枚小小柳叶刀。她抬眼，眸色漆黑，

声音却带着笑：“赵大人，圣旨给我瞧瞧。”赵夔被那笑意冻得心头一突，

竟不由自主递出圣旨。沈娇接过，随手一抖。“哗啦——”明黄绢帛裂成两半。“伪造圣旨，

罪当诛九族。”她轻声道。赵夔脸色骤变：“你敢——”“我敢。”沈娇抬手，

袖中一枚赤金令牌“当”一声落在雪地上，龙纹赫然——“天阙司，如朕亲临。”全场死寂。

天阙司，前朝暗皇亲卫，只听持令者一人调遣，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赵夔瞳孔地震：“天阙司已绝迹多年，你——”沈娇微笑，脚尖挑起账册，两指夹住一页，

轻轻一搓。“北漠文字，从左至右，横书。我沈氏账册，自右向左，竖书。赵大人，

下次造假，记得请个懂行的。”手腕一抖，账册“啪”砸在赵夔脸上，墨汁四溅，狼狈不堪。

沈芷脸色煞白，踉跄后退。沈娇侧首，目光落在她身上，温柔开口：“姐姐，急什么？

戏才开场。”（十四）“咚——咚——咚——”更鼓七响，天色微明。沈府大门外，

看戏的百姓越聚越多。沈娇抬手，十名黑衣死士押着两人上前——一个是永安侯府账房先生，

手抖如筛糠；另一个是北漠商队通译，被割了舌头，呜呜惨叫。两人面前，

摆着真正的账册、私章、密信，铁证如山。沈娇声音不高，却以内力送出，

字字清晰：“昨夜，有人潜入我父书房，以假账册栽赃。通译与账房已招供——幕后主使，

永安侯沈芷。”人群炸锅。沈芷尖叫：“你胡说——”沈娇反手一抛，

一枚留影镜高悬于府门。镜中画面活灵活现——沈芷与赵夔密会，

交予账册；沈芷以银票贿赂通译；沈芷冷笑：“沈娇不死，沈府必倒！”百姓哗然，

烂菜叶、鸡蛋齐飞，砸得沈芷满身狼藉。赵夔见势不妙，拔刀怒喝：“妖女惑众，拿下！

”刀未出鞘，阿九已至。少年黑衣如墨，剑未出鞘，仅凭剑鞘连点，

赵夔并三十名禁军穴道被封，扑通跪了一地。阿九收剑，退至沈娇身后，乖顺得像影子。

沈娇俯身，两指捏起沈芷下巴，微笑：“姐姐，你求的不就是名声？今日后，

全京城都会知道——你沈芷，蛇蝎不如。”沈芷嘶吼：“沈娇，你不得好死——”“放心，

”沈娇贴近她耳，声音轻得像鬼语，“我会活得比你久，亲眼看你被千刀万剐。

”（十五）正午，阳光刺目。沈府大门外，禁军跪了一地，百姓高呼“沈**英明”。

沈娇转身，面向父母，掀衣摆，双膝跪地。“女儿来迟，让爹娘受惊。”沈仲尧老泪纵横，

扶起女儿，却摸到她掌心厚茧，再不是昔日绣花执笔的柔荑。“娇娇，

你……”沈娇笑中带泪：“爹，娘，兄长，我长大了。从今往后，沈家由我一肩扛。

”沈湛抹泪，拔剑高呼：“沈家军听令——”五百私兵齐吼：“在！”“即日起，

唯大**令！”声震九霄。（十六）未时，谢府。谢宴立于廊下，听暗卫禀报，

指节捏得青白。“赵夔被封穴，跪沈府门前？”“是。”“沈芷被百姓砸得头破血流？

”“是。”“圣旨……被沈娇撕了？”暗卫颤声：“是。”谢宴忽然笑出声，越笑越大，

眼角却渗出泪。“好，好一个沈娇。”“你竟藏得这么深。”他抬手，缓缓抚过腰间佩剑，

眸色暗得吓人。“备车，我要去沈府。”“接我娘子——回家。”（十七）傍晚，沈府门外。

沈娇正命人把沈芷与赵夔押送大理寺，忽听长街尽头马蹄如雷。谢宴白衣而来，发无冠，

只用一根素簪束起，腰间佩剑，手执锦盒。他下马，一步步踏过雪地，停在沈娇面前。

四目相对，风雪无声。谢宴打开锦盒，露出里面一纸和离书。“沈娇，”他嗓音低哑，

“前世是我负你，今生我来偿。”“和离书我签，沈家我保，谢家随你处置。

”“只求你——”他忽然单膝跪地，高举和离书：“与我回家。”百姓屏息。沈娇垂眸，

看着他，像看一出荒诞戏。半晌，她轻笑出声，弯腰，两指夹过和离书。“谢宴，

你弄错了一件事。”她抬手，一纸和离书在风里展开，上面墨迹淋漓，早已签好她的大名。

“是我休你。”“从今日起，谢家与我沈娇——”“生死不见。”她指尖一松，

和离书被风卷着，啪一声糊在谢宴脸上。谢宴僵在原地，雪花落满肩头，像一场无声葬礼。

沈娇转身，披风猎猎，头也不回。阿九跟上，低声问：“姐姐，他跪了。

”沈娇嗤笑：“跪算什么？我要他——”“跪着爬，都够不到我衣角。”（十八）夜深，

沈府祠堂。沈娇跪于列祖列宗前，点燃三炷香。青烟袅袅，她轻声开口：“列祖在上，

不孝女沈娇，今日以血立誓——”她抬手，匕首划破掌心，血滴入酒。“护沈家，诛仇敌，

不死不休。”“若违此誓，天打雷劈，永坠阿鼻。”血酒一饮而尽。门外，阿九抱剑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