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雪板的摩擦声再次响起。

许晚晴没理会那些话，深吸一口气，又一次冲下跳台。

可这次，她在空中就已显得僵硬。

落地时雪板重重一磕，她整个人向前扑倒在雪里。

“国家队预备队员就这水平？”

许晚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随后抬头瞪向那人：“我是凭成绩进来的！”

其中一人挑眉，笑得暧昧：“谁知道你那成绩干不干净？”

“反正我们只看到，连基础的900转体你都能摔成狗啃泥。”

许晚晴嘴唇发颤，握着雪杖的指节绷得很直。

就在气氛越发紧绷时，一个沉稳的脚步声从训练馆侧门传来。

“训练时间，聚在这里议论队友？”

陆凛声的声音不高，却让所有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他走到人群前，目光扫过那几个议论的队员，

“900转体对核心要求极高，出现反复是正常训练过程。”

“国家队选拔看的是长期潜力与综合素养，不是单次动作的成败。”

他转头看向那几个队员，眼神沉静：

“与其评价他人，不如多反思自己上周落地不稳的问题。”

那几人讪讪地低下了头，很快便转身离开了。

陆凛声这才走到许晚晴面前，朝她伸出手。

“起来。”他声音里带着教练特有的严格，

“失败的动作重复一百遍也没有意义，先去看分析录像。”

那只手稳稳地将她拉起，在许晚晴完全站稳后才不着痕迹地松开了。

器材架的阴影里，苏见月静静看着这一切。

她看着陆凛声站在许晚晴身前，为她挡下所有非议。

像极了十八年前的那个下午。

那时她刚被选入省队，因起滑姿势与传统不同，

被教练批评标新立异、不守规矩。

就在她倔强地不肯让步、几乎要被退回地方队的时候，

当时已是国家队明星选手的陆凛声，当着所有人的面说：

“她的起滑角度优化了百分之五的离心力。这不叫不守规矩，这是科学探索。”

他看着她，目光平静且笃定：

“苏见月，你有你的特别之处。别让任何人把它磨平了。”

就为这句话，她追着他跑了十八年。

她以为他给的维护和鼓励，是因为他看见了她身上与众不同的闪光点。

可现在她明白了，

陆凛声给的从来都不是特殊，只是需要。

苏见月最后看了一眼雪地里那两个人——

许晚晴眼眶通红地扑进了陆凛声的怀里，肩膀微微起伏。

陆凛声的手在空中停顿片刻，最后还是轻轻落在她背上。

她瞳孔猛地一缩，心脏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酸涩感。

随后苏见月移开眼，安静地离开了训练场。

休息室里空无一人。

她缓慢地脱下滑雪服，打开自己的储物柜。

柜门内侧贴着一张照片，那是她和陆凛声唯一的一张合照。

是四年前他们在国家队训练场的大门前拍的。

当时苏见月第一次提交入队申请，

陆凛声便提议：“拍一张吧。等你正式进来，我们再拍一张穿队服的。”

她小心翼翼地把照片翻过来。

背面是他遒劲的字迹：“我们在赛场上见。”

苏见月低着头，视野忽然一点点模糊起来。

她用力咬着嘴唇，却还是没能压住喉咙的呜咽声。

紧接着压抑了许久的委屈和痛苦，冲垮了她最后的防线。

她把脸埋进膝间，肩膀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压抑的哭声回荡在空旷的休息室里，嘶哑、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苏见月站起来，眼睛红肿。

她走到柜子旁伸出手，轻轻抚过照片上陆凛声的脸。

随后然后毫不犹豫地把照片撕了下来。

碎片飘落的瞬间，心里某个地方也跟着松了。

她不想再追着陆凛声跑了。

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