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有人好修仙》这篇小说是82年的垃废的饕餮盛宴,很喜欢,很好看。主角为柳七念,讲述了:女子拽着衣服,并没有责怪柳七念,而是用眼睛深深剜了他一眼。差点把柳七念的魂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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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李不凡那场成了全村人饭后嚼舌根法事的闹剧,晃晃悠悠已过去了个把月。
眼瞅着就到了年根儿底下,腊月二十八,柳家村上空飘着的,本该是灶糖甜腻腻、炖肉香喷喷的年味儿,可今年邪了门,年味儿还没闻见几缕,一股子呛鼻子又勾人魂儿的“仙”味儿,倒像是窜稀的野狗,先一步灌满了村头巷尾。
“好家伙,这他娘的是啥阵仗?比他娘的年三十儿赶大集还热闹!”
柳七念揣着袖子,趿拉着一双露脚趾头的破棉鞋,刚被他娘陈氏从炕上踹起来,打发去村东头杂货铺买盐巴。
他揉着惺忪睡眼,瞅见老槐树下那乌泱泱的人群,瞌睡虫瞬间跑了个精光。
槐树下,那些个年初跺脚咬牙、发誓要出去寻仙问道、光宗耀祖的柳家村子弟们,竟像约好了似的,一股脑儿全回来了!一个个穿得人五入六,精神头十足,跟去年这时候土里刨食的怂样判若两人。
打头最扎眼的,就数王老蔫家那个大儿子,以前叫王狗蛋,嫌难听,出去混了几个月,愣是给自己改了个唬人的名号——王霸天!听听,霸天,这得多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此刻,这位“霸天”兄,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新袍子,那料子,滑溜得估计苍蝇飞上去都得劈个叉才能站稳。
腰间挎着一柄连鞘的短剑,据说是宗门赐下的法器,吹得神乎其神,能斩妖除魔,辟邪驱鬼。
柳七念歪着脑袋琢磨:“就是不知道砍咱后山的柴火利不利索,别他娘的还没柴刀好使。”
王霸天往槐树底下的石磙子上一站,下巴抬得老高,恨不得能接住屋檐上滴答下来的冰溜子水。
鼻孔精准地对着每一个凑上前搭话的乡邻,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个“嗯”、“啊”,就算是天大的恩赐了。
可偏偏就这副操蛋德行,让村里那帮半大小子和小闺女们看得眼珠子发直,口水都快流到脚面上了,仿佛瞅见了活神仙下凡。
另一边,刘寡妇的儿子赵铁柱,倒是没改名字,估计收他那个仙门觉得“铁柱”这名字够硬实,能镇得住场子。
他没像王霸天那样鼻孔看人,但牵着的那个玩意儿,可比王霸天那身行头还招摇。
那是一头通体雪白、头生独角、四蹄子周围隐隐约约绕着云气的灵兽!那灵兽打个响鼻,喷出的气儿都带着一股清草的香味儿,跟村里老黄牛吃饱了烂草料后那混着粪味的“哞哞”声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云泥之别。
赵铁柱脸上那得意劲儿,藏都藏不住,时不时就“不经意”地伸手捋一下那灵兽油光水滑的鬃毛,动作轻柔得跟他娘摸自家下蛋的老母鸡似的,但这无声的炫耀,比王霸天直愣愣的**更招人恨。
“瞅见没?霸天那袍子!听说是啥冰蚕丝织的,冬天暖和夏天凉快,水泼不湿,火点不着!神仙宝贝啊!”
一个豁牙老头啧啧称奇。
“你那都是老黄历了!快看铁柱牵的那牲口!那叫……叫云蹄兽!听说一天能跑八百里地,大气都不带喘一口的!这才是真仙家手段!”
一个婆娘尖着嗓子反驳,眼神里全是羡慕。
“啧啧啧,老王家祖坟这是冒了多大的青烟啊,出了个这么有出息的娃!”
“刘寡妇这下可算是熬出头喽!儿子成了仙师,以后看谁还敢在背后嚼她舌根子?羡慕死个人!”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惊叹声、咽口水声,还有那藏不住的酸溜溜的羡慕声,交织在一块儿,在老槐树下发酵出一种让人头晕目眩、名为“仙缘”的躁动空气。
这味儿,比过年炖肉的香气还勾人,直往人心里钻。
然而,最让柳七念以及一众老村民惊掉下巴、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的,是今年这“归来的仙”队伍里,竟然混进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光头,王道长!
就是那个一个月前,在三仙庙里对着李不凡的尸体跳大神、撒符纸差点把自己绊倒、最后超度了个寂寞的王道长!
可眼前的王道长,早已鸟枪换炮,脱下了那身跳大神时穿的、沾着刘寡妇胭脂味和香灰的破旧法袍,换上了一件酱紫色的绸面袄子。
那袄子袖子有点长,盖住了半个手背,下摆也显得有些拖沓,不太合身,但在这满村灰扑扑的粗布麻衣堆里,已然是顶顶“体面”、闪瞎人眼的行头了。
他手里还端着一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淘换来的紫砂壶,壶里泡着村口老榆树捋下来的叶子,眯缝着那双标志性的死鱼眼,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踱着四方步,被几个想沾点“仙气”的村民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
“哎呀,王仙师!您今年这是……要在仙门里过大年了吧?”
一个村民凑上前,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语气恭敬得跟见了县太爷似的。
王道长矜持地咽下嘴里那口寡淡的树叶子水,慢悠悠地晃着脑袋:
“非也,非也。贫道此次下山,乃是心系乡土,专程回来看望诸位乡亲父老的。至于仙门那边嘛……唉,琐事繁忙,脱不开身啊。”
他故意顿了顿,吊足了众人胃口,才压低了些声音,却又确保周围人都能听见:
“上月,我那二姑的表姨父,特意从长仙宫外院捎来书信……”
一听到“长仙宫”三个字,周围村民的耳朵全都竖了起来,连旁边正在炫耀云蹄兽的赵铁柱和用鼻孔看人的王霸天,都不由得往这边瞥了一眼。
王道长对这场面十分受用,红光满面地继续吹嘘:
“他老人家在信里说,宗门里一位管事的仙师,夸他扫地都能扫出‘道韵’来!办事利落,手脚勤快,特意赏赐了一颗‘清气丸’!那可是正经八百的仙家丹药!咱们凡人吃了,能延年益寿,活个百八十岁不在话下;像我等已踏上修行之路的人吃了,更是能精进修为,法力大增!”
他唾沫星子横飞,仿佛那丹药不是赏给了他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而是直接塞进了他自个儿的嘴里,药效已经开始发作了一般。
他趁热打铁,声音又拔高了几分:
“他老人家还在信里提了,说我王某人根基不错,待我再于这凡尘俗世中历练几年,积累些功德,悟透了人情世故,他未必不能破例引荐我,去那长仙宫外院……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谦逊模样,“做些力所能及之事。比如,监管一下外院的洒扫功课,或者,给新入门的弟子们讲讲规矩,传授些基本礼仪也是好的。”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先前对他那场失败法事的质疑和暗中嘲笑,此刻早已被这“硬邦邦”的仙门关系冲得七零八落,烟消云散。
就连鼻孔朝天的王霸天和牵着灵兽的赵铁柱,路过王道长身边时,也破天荒地停下了脚步,对着他微微颔首,客气地叫了声“王师兄”。
为啥?道理简单得很!长仙宫外院杂役的头儿,哪怕只是个管扫地的,那也是在仙门里说得上话的人!保不齐哪天自己有点啥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领月例、分配任务啥的,就得求到人家头上。
这仙门里头,看来跟咱这柳家村也没啥两样,也讲究人情世故,讲究关系门路啊!王霸天和赵铁柱心里门儿清。
王道长享受着这前所未有的奉承和敬畏,尤其是连这两位正牌“仙徒”都对他客气有加,顿时感觉人生达到了巅峰,飘飘然几乎要飞升。
他用那双死鱼眼得意地扫视着众人,像是在检阅自己的信徒和子民。忽然,他瞥见了人群外围,正被他娘使唤着买盐回来、低着头想悄**溜走的柳七念。
王道长老脸一沉,顿时想起了个把月前,李不凡那场丧事上,这小子那毫不掩饰的鄙夷眼神,还有那声几乎憋不住的嘲笑。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王道长觉得非常有必要当众敲打一下这个不开眼的泥腿子,也好显显自己如今的“仙威”。
他故意重重地清了清嗓子,音量拔得极高,像是做总结陈词,又像是专门说给某个想溜号的人听:
“所以说啊,这人呐,活在世上,尤其是想踏上修仙这条路,光有股子蛮劲和妄想可不行!得讲究个根脚,讲究个门路!修仙?那是天大的机缘,也得有硬邦邦的背景托着!没个靠谱的引路人,你连仙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灵石是圆是扁都摸不清楚,就凭着一股子热血硬往里闯?哼!”
他冷哼一声,目光似有若无、却又精准无比地扫过柳七念那张渐渐绷起来的脸。
“李不凡那娃儿,就是活生生的下场!那叫一个惨呐,啧啧啧……脖子上的伤口,现在想起来都瘆人!”
他一边说,一边夸张地摇着头,脸上露出悲天悯人(实则幸灾乐祸)的表情。
“像我们这样的,稳扎稳打,循序渐进,靠着实实在在、铁板钉钉的关系,那才是正道!一步一个脚印,才能走得长远,走得安稳!那些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趁早歇了那心思,老老实实土里刨食才是正经!”
这番话,夹枪带棒,指桑骂槐,几乎就是指着柳七念的鼻子尖在教训了。
柳七念感觉手里那个粗陶的盐罐子,变得格外沉重和冰冷,冰得他手指头都有些发麻。
他咬着后槽牙,低着头,不想理会这老神棍的挑衅,只想赶紧离开这让人窒息的是非之地。
可偏偏,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柳七念准备迈开步子的时候,一个更加刺耳、带着一股子刻意拿捏的、怪腔怪调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哟!哟!哟!这不是七念哥嘛!有些日子没见,咋样,今年地里收成还行不?瞅瞅你这身板,还是那么……结实哈!一看就是庄稼好手!”
柳七念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灰色短打衣衫、腰间却系着一条明显是某种制式腰带的年轻男子,咧着一嘴黄牙,带着一种古怪的笑容走了过来。
正是以前跟他**后头混,偷鸡摸狗、上房揭瓦比他还溜熟的王麻子!
王麻子大名王聪,脸上那几颗标志性的麻子坑还在,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却完全变了样。
以前那种猥琐里带着点机灵劲儿的模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在“大单位”待过之后、不自觉流露出的优越感,以及一种刻意模仿出来的、不伦不类的“稳重”。
“麻子?”柳七念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即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笑容,“你也回来了?你这身打扮……这是,也进了仙门了?”
王麻子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抑制不住的得意,但又迅速被一种故作“矜持”和“谦虚”的表情掩盖。
他伸出手,看似随意,实则非常用力地拍了拍腰间的那条腰带,仿佛那是什么了不得的勋章:
“唉,七念哥,瞧你说的,我这算个啥仙门哦。就是在青岚宗下属的百草园里,混了个小小的杂役职司,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他嘴上说着“不值一提”,但那“青岚宗”三个字,却咬得格外重,清晰得像是用锤子砸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周围村民的目光“唰”地一下,又全聚焦了过来。
青岚宗!那可是害死李不凡的青岚宗啊!虽然王麻子只是个杂役,但那可是在青岚宗的地盘上干活!这能一样吗?这简直就是一步登天了!
王麻子享受着这聚焦的目光,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又把视线转向柳七念手里那个粗陶盐罐,嘴角扯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讥诮和怜悯:
“七念哥,还亲自来买盐啊?这种凡俗杂事,啧啧……我们百草园里,平日里吃的都是带点灵气的矿盐,那味道,才叫一个纯正,吃惯了那个,再吃这粗盐,简直没法下咽。”
说着,他还故意伸出手,拍了拍柳七念的肩膀。
那手上,似乎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泥巴星子,像是在提醒柳七念彼此如今身份的云泥之别。
但他拍肩膀的动作,却带着一股子“上级关怀下级”、“城里人同情乡下人”的派头,让柳七念心里那股邪火“噌”地就冒了起来,直冲脑门。
柳七念猛地一甩肩膀,挣开了王麻子的手,手里的盐罐子差点脱手。
他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看着眼前这个昔日跟班,如今人模狗样的“仙门杂役”,又瞥了一眼旁边得意洋洋、用死鱼眼斜睨着他的王道长,再扫过周围那些或羡慕、或巴结、或看热闹的村民面孔,最后目光落在老槐树下那几人头窜动的村民。